她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若冰。
她只是想他那冷冷的话、冷冷的微笑,孤单单的影子和孤单单的人。
「涵鸳!」看著她又是含怨又是委屈的样子,方素心忍不住在心里大叫不妙,「你真的喜欢若冰吧?」
「我……我不知道。」她摇摇头,泪珠儿纷坠,「可是我很想他。山长,他说话那么难听又老爱使唤我,明明自己有奴才还要叫我给他补衣服。他从以前就爱骂我笨,还喊我偷窥女。高兴的时候就多和我说两句话,不开心的时候就不理我。」
「他明明是个讨厌鬼。」她擦了擦眼泪,「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每当看到他住过的地方、用过的东西就会想到他。」
方素心沮丧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充满怜悯和愧疚的看著她。
涵鸳是真的喜欢若冰,她让他们相处的用心及工夫并没有白费。
可是若冰、若冰却……唉,都是她搞砸的!或许他们顺其自然之下机会更大,结果她一费心安排反而让若冰抗拒不从了。
她想了一想,看著涵鸳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心疼不已。
「涵鸳。」她拉著她的手,诚恳的说:「如果有一个人让你朝也思暮也想的,那么你就没办法嫁给其他人。如果那个人对你也是念念不忘,那是天幸;如果他对你毫无感情,你也只能死心,让别人也有机会给你幸福。你懂吗?」
她似懂非懂,好像明白却又有点迷糊。
看她的样子方素心也知道,她脑袋大概乱成一团了,「你相信山长吗?」
「当然相信。」她就像她的娘亲一样,她怎么会不相信她呢?
「好,那我要你先跟方献堂订亲。」方素心决定再多管一次闲事,如果她是错的,那涵鸳至少还有个好归宿。
如果她是对的,而她非常希望自己是对的,她就得想办法安慰方献堂了。
「然後我会帮你在京城找一份厨娘的工作,如果一年後方献堂对你还是没变心,你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选的话,你就回来跟他拜堂成亲,当方家的少奶奶。」
涵鸳虽然犹豫,但还是轻轻的点点头。
山长说的话一定不会错的,听她的就对了。
方素心看她点了头,可是脸上却充满著不确定感,忍不住心里也觉得有些慌。
要是因为她这么一插手,涵鸳反而更难过那该怎么办?
可是她总觉得若冰并没有她想像中的绝情,她应该再为小俩口冒一次险。
该写信让若冰知道涵鸳要订亲了。
或许,只是或许而已,他会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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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了一枝杨柳,十七岁的方献堂却有著与年纪不符的稳重和沉著。
他已经不是那个为了引人注意而恶作剧的孩子了;他是个清楚自己未来,知道自己要什么的男子汉。
十六岁离开白鹿书院,他花了一整年的时间在蜕变,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柳与留同,古人折柳相送,是希望那即将远行的人可以留下来。」他将那枝柳递给她,「我多希望你能留下来。」
涵鸳背著个小包袱,手里揽著一把油纸伞,接过了那枝柳,不大好意思直视他的眼睛,「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的离开是方素心的安排。
「没关系。」他伸手阻止了她的解释,「我答允给你一年,我会等的。」他一笑,「如果连这点耐性都没有的话,那我不配娶你为妻。」
她呐呐的说:「那、那我就先走了,等到了冷府之後,我会记得写信的。」
「好。」他又是不舍又是难过的目送她离开,「涵鸳。」他终究还是舍不得,於是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了吗?」
「没什么。」他们面对面站著,「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
她摇摇头,一脸不解的看著他,「我不知道。」
她也挺想知道的,她总觉得他是个小孩子,怎么会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又怎么确定自己喜欢她呢?
「从你拿栗子糕给我吃的时候。」他微微的低下头去,将两片唇印在那圣洁的红唇上,爱恋的紧贴著。
涵鸳彻底的呆住了,只觉得一阵晕眩和手忙脚乱似的无措。
从来没有被男子亲吻过,她的脸迅速涨红了。
方献堂放开了她,关心的说:「路上小心。」
「好。」她脑中一片空白的上了马车,他还挥手跟她道别。
马车越驶越远,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涵鸳用手指轻轻碰触著自己微微发热似的唇。
原来,这就是亲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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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边的天空飘来一大朵乌云,阴沉沉的笼罩了大地,似乎随时都会下一场风雪。
但是拜月楼的一天却才开始。
忙著打扫的丫头嘻嘻哈哈的整理著庭院,屋子里的白木卧杨上坐著一个打著络子的大丫鬟,另一名垂著双辫的丫鬟正喜孜孜的展现她的新衣。
「得了。」紫宣笑著,但手里也没停下来过,「别再说你那件新衣,我听得耳朵都长茧了。」
梅雪摸著衣襟上的牡丹绣花,清秀的脸上有掩不住的欢喜,「你瞧这绣工多细,衣料子又好,穿在身上舒服极了。」她满足的叹了口气,「况且,不花一分力气就能有新衣穿,我干么不要?」
「是,你好运气,巴结上大少奶奶,从此以後是受用不尽,我可是羡慕得要命。」
拿人的手短嘛!大少奶奶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无端端的向奴才们示好实在叫人好生怀疑。
梅雪坐到她身边去,把手放在唇上嘘了一声,「你哪是羡慕我,谁不知道你在说反话?你呀跟二少爷一个样,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口水吃多了,嘻嘻!」
二少爷什么都好,就是说话难听待人也冷冰冰的,她是吃不消。
虽然大家都一面倒的把爱慕的眼光放在他身上,但她才不跟著大夥凑这个热闹,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紫宣脸一红,啐道:「胡说八道。」
「我哪有胡说?」她小小声的说:「你自己小心一点,大少奶奶可不会送你衣服,太张狂了说不定还会送你一巴掌呢。」
谁都知道大少奶奶八成是盯上了自己的小叔,嘘寒问暖殷勤得不得了,那双眼睛像防贼似的紧紧盯著每个丫鬟,二少爷同谁亲热一些谁就倒足了大楣。
她自己是看得到吃不著,就不许别人沾惹,真是霸道到了极点。
「你别到处去胡说就不会。」紫宣提醒著。
「当然啦,我可不是一件衣服就能收买的人。」要她当眼线起码得再加上一朵珠花!梅雪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你说二少爷早上是不是心情不好,发那么大火?」
「没有呀,我瞧他跟平常一样,哪发火了?」
「没发火怎么看完了信就扯个粉碎?」有一封信昨儿个就送来了,一定是桃春忙忘了早上才拿给二少爷。
他瞄了瞄信封,飞快的动手拆阅後,就随手把信扯个粉碎往地上扔,那还不是发火吗?
「是吗?」紫宣沉声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没什么的。」
「亏你还说自己满心满眼都是二少爷,我看也不过如此。」梅雪嘲笑她,「我说一定有事。」
她落寞的说:「就算有事,也不是咱们丫头能过问的。」
「你白天是丫头,晚上可是二少奶奶,哪还有什么不能过问的?」她暧昧的一笑,「挑对了时间就问嘛!」
她又羞又窘,又急又气,微怏道:「梅雪,你这张嘴一点遮拦都没有,不能少说几句吗?」
「好,我少说几句,瞧你脸皮薄的……」她看著她手里刚打好的鸳鸯条,勾起了一抹调皮的笑,「帮二少爷打的?我瞧他身上也不戴玉,你打这劳啥子做什么?」
紫宣轻轻的一笑,「他有一块花乳石,总是贴身藏著似乎爱得不得了,我打这络子给他带著才不容易掉。」
梅雪凑过来看,点点头,「嗯,金色搭红的络子配出来的条子,映著花孔石绝对出色。」她又是露齿一笑,「既然是贴身藏著,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紫宣立刻红了脸,轻声的、有些爱娇的嗔骂,「喔,梅雪……」
「知道啦,要我少说几句,少胡思乱想是不是?」她淘气的眨眨眼睛,「我会的。」
她们正说著体己话时,另一个丫鬟桃春捧著一瓶红梅走了进来。
「瞧瞧这是什么?」梅雪站起身接过来看,「谁这么好兴致,一早就折了红梅来?」
桃春小嘴努了一努,「还会有谁,大少奶奶说这梅花开得好,立刻折下叫人拿了过来,说要和二少爷共赏。」
「这可不得了。」梅雪笑嘻嘻的说:「原来是大少奶奶折的,得赶紧找个地方供著才好,阿弥陀佛!」
学人家紫宣折梅?俗气得紧!八成是听了别人说昨日紫宣和二少爷去梅林散步的事,她心里不痛快,故意也折了这么一朵来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