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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和方素心说完话之後,他到了任思贤的书房。

  他第一次跟任思贤提出自己的想法,他似乎很惊讶,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他想成为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很令人难以接受吗?

  或许是他们觉得他冷血而无情,因此大夫这个行业是他最不该考虑也最不可能实现的吧。

  或许他真的是反骨吧。

  这些年来虽看遍了各种医学书籍,但他觉得这是不够的。他需要一个老师,一个能够对他的学习有帮助的老师。

  而这样的老师白鹿书院没有,他得到京城去,而现在的时机刚好。

  他有信心能够通过太医局的考试,成为一个医学生,朝著行医济世的路走下去。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不能下定决心离开书院,是因为在这里待太久,所以已经失去接触外界的能力和勇气了吗?

  他听见了一阵脚步声,那人跑得很急,在月夜里听来格外清晰。

  「梁、梁若冰……」涵鸳气喘吁吁的站在院子里,「时辰还没过吧?」

  「还没。」他走到屋外去,扔了一把小铲子给她,「换你挖。」

  从镇上回来有二十余里路,更别提那一段段曲折迂回的山路,想到她摸黑回来的愚蠢举动他就觉得微有火气。

  他能在任夫人面前把话说得很硬,却无法阻止自己对她心软的事实。

  「什么?我喘得要死累得要命!」她瞪大了眼睛,不服气的说:「还要叫我挖?你应该先给我一杯水,而且很感动我跑了这么远的路回来。」

  「你真麻烦。」他转身回屋倒了一杯水,「喝吧,不过还是要你挖。」

  「我会挖啦,谁叫今天是你的生辰,你最伟大。」她一口气喝乾了那杯水,两个人一起走到後门的桂花树下。

  「生辰跟伟大一点关系都没有。」梁若冰说道:「是你太容易被使唤了。」

  「你是少爷命,我是丫头格,我当然只有被你使唤的份。」

  「你又不是我的丫头。」他看了她一眼,「可我还是要使唤你,快挖吧。」

  涵鸳半开玩笑的说:「我哪有那个福气当你的丫头,哪有那种荣幸服侍你这个大少爷。」

  他们在埋小木匣的地方上面半埋了一颗长石,因此很容易就能找到地方,涵鸳蹲著努力的挖,而梁若冰则在一旁看著跟她说话。

  「原来我是大少爷。」他唇边挂著一个有点讽刺的微笑。

  她手没停,嘴上却很自然的回应著,「当然啦,吃的、用的都比人家好,自己住一间屋子还有奴才使唤,难道还不是大少爷吗?」

  虽然书院里不乏大户人家的子弟,但是待遇跟梁若冰一比可就差多了,他的来历大家都爱猜却没人猜得准。

  有人好奇他是不是什么王公之後,也有人猜他是不是出身显赫富贵之家,只是他从来没说过,任山长更是一字不提,大家的诸多臆测总是没有肯定的答案。

  「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他平静的道:「我不是什么大少爷,只是因为人家不要了,所以被放到这里来。而你刚刚所说的那些都只是为了让一些人心里舒坦些,所制造出一种我过得很好的假象而已。」

  涵鸳停止了挖掘的动作,抬起头来惊讶的问:「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继续挖。」他斜倚在桂花树干上,双手抱胸微微昂首凝望著满天星斗。

  或许他是有一些在乎涵鸳,或许他的确是喜欢她,可是他不愿意照著别人的期望做,所以他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对她有超出朋友以外的情谊。

  「喔。」她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心里忍不住感到有一些些的心疼和沮丧。

  大家总是笑著说梁若冰真是一座冰山,冷得很、硬得很,但她刚刚仿佛听见这座冰山语气中充满自怜和自讽的味道。

  「怎么样?」他依旧看著远方,眼神中透露出一些复杂的情绪,像是犹豫。

  「什么怎么样?」她心里有著疑问,却不敢问出口,只好装作卖力的埋头猛挖。

  「当然是今晚怎么样。」

  「很热闹呀,大家都去了。你还记得郝平安吗?他现在变得好魁梧,我差点认不得他了。还有方献堂,他真的像个大人了……」

  她一下子就挖到了小木匣,连忙将它取出,拂掉那些泥沙,然後站起来递给他,「喏,拿去吧。」

  「已经用不著了。」梁若冰看著她却不伸出手去接,只是轻轻的说。

  「什么?」她不懂,「为什么?」

  「当愿望实现的时候就是将纸条打开来看的时候,这是你说的不是吗?」

  涵鸳起先有些困惑,但随即大喜若狂的叫了起来,抓著他的手蹦蹦跳跳的,「真的?你的愿望实现了?太好了!」

  真没想到她瞎掰的事居然会成真,实在是太奇妙了。

  「结果你到底许了什么愿?现在能够说了吧。」

  愿望说出来就不准、就不会实现,但既然已经实现了就应该能够透露了吧?

  再说他的愿望能成真,她也有一半的功劳,算是个功臣。

  「涵鸳,我明天要走了。」

  「什么?」笑容还挂在她脸上,却显得有些僵硬,「你开玩笑的吧?」

  一点都不好笑,无聊极了。

  「明天,我要回家了。」他终於要回家了,也终於能回家。

  这是他多年来的心愿,要再踏入那个不要他的冷家,但为的不是怨恨、也不是报复。

  他只是需要一种归属感,只是需要一个家,一个由亲人们组合起来的一个地方。

  涵鸳喃喃的说:「回家,你要回家了。」

  他也要走了,人家一个个的都离开、回家了,只有她是没有家可以回的。

  她还以为……以为还有第四个、第五个新年会跟若冰一起过。

  她还以为会有第四个、第五个甚至第六个生辰愿望会和若冰一起埋。

  梁若冰看著远方应了一声。

  她有些言不由衷的说:「真是恭喜你了。」

  「还不知道,这是不是件值得恭喜的事。」他深邃的眼睛紧盯著她,问了一个问题,「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希望她是唯一个不会离开、不会改变的人,她会一直是白鹿书院里所有人的甜心厨娘。

  涵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还能去哪呢?当然会在这儿!」

  「那很难说。」

  「你会写信给我吗?如果我一直在这里的话。」

  「可能吧。」

  可能?仅只是可能而已吗。难道两人三年的情谊,她连一封书信都不值得拥有?

  「啊,我想到了。云片糕还放在厨房里,我现在去拿。」

  她也不管他说好不好,连忙把小木匣往地上一放,转身跑往厨房。

  梁若冰站了一会,打开了自己手里的那个小方胜,里面写著——我想有个家。

  匣里的另外两张写的也是相同的愿望。

  他蹲了下去,打开了小木匣,里面静静躺著他和涵鸳的愿望。

  梁若冰拿起一张纸条,缓缓将它打开,就著月光读著——

  「我的愿望就是,希望梁若冰的愿望能够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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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言不出於口,忿言不反於身……」涵鸳握著一卷《礼记·祭义》,正在讲堂上为八到十四岁的学生讲解。

  方素心在学生中选出熟读经籍者担任经长,涵鸳便是她指定的经长,专门为学生解析疑义,以前梁若冰也在白鹿书院担任过同样的职务。

  他们会一起在御书楼翻开资料,查询典籍免得被学生给问倒了。

  可是他要走了,今天就要定了。

  学生们朗朗的诵著,「恶言不出於口,忿言不反於身。」然後皆瞪大了眼睛,看著发呆凝视著窗外的涵鸳。

  她似乎可以听见车轮滚动的声音,越来越远……转眼就会听不见了。

  涵鸳匆忙的放下书,「你们先自己读,我待会就回来!」

  学生们面面相觑,看著她飞也似的往外奔去,不由得议论纷纷——

  「山长不是规定不能跑吗?」

  「你说经长是急著干什么去了?」她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明显的心神不宁呀。

  「八成是肚子痛急著去茅房。」说出这句话的人立刻挨了好几个白眼。

  「都坐好了,经长交代我们继续念就继续念吧。」

  这厢学生们一肚子疑问的低头念书,那厢涵鸳跑得飞快,冲出大门就焦急的往白鹿书院那端奔去。

  只见为梁若冰送行的人站满了门口,他的马车、挑夫队伍已经走了一段路,再转过一个山路就要看不见了。

  她气喘吁吁的停住脚步,大家都把眼光放在她身上,而任思贤还开口问——

  「涵鸳,你也来送若冰吗?」

  「呃……」她有些手足无措的说:「没、没有。」

  她压根不晓得自己想要干么,只是心里有个声音一直说:他要走了、要走了,我再也见不著他了……

  「我、我这里有些他的东西。」她这句话一说,脸立刻莫名其妙的红了,「是先前跟他借的书,还来不及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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