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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伸出双手,飞快地扯开第一圈鞭子。

  “啊!”她还来不及看清西门豹身影,整个人便已被他打横抱起。

  “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你横竖都是要落在我怀里的。”西门豹低头吮住她耳珠子。

  她拚命地挣扎,却竟连身上那一圈皮鞭都没法挣脱,更遑论是他了。

  华紫蓉别开头,他冰般吐纳气息却如影随形,阵阵烙入她肌骨里,让人身子不由自主地轻颤着。

  “冷吗?”西门豹再将她拥紧了几分。

  四月清晨原还带着几分寒意,而他身子如冰,华紫蓉被拥得愈紧,单薄衣裳下的身子便更觉冷寒。

  “放开。”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放,除非你好好陪我说说话。”西门豹挑眉一笑,将她摆至长榻上。

  他蒲扇大掌一扬,华紫蓉还没回神,身上软鞭便已被扯开来。

  她想坐起身,他却小儿耍赖似地硬要将她压制在榻上,迫她与他侧身相望,四目相对。

  “你不放人,我便不开口。”她贝齿咬紧唇,一副死命不开口模样。

  “你不开口,我便不能亲得你开口吗?”西门豹低头笑着,俯身便想攫住她殷红小嘴。

  “你若想我咬舌自尽,尽管来啊。”华紫蓉这下倒不反抗了,她扬起眸子恶狠狠地瞪他,一副宁死不屈姿态。

  “好一阵没逗你,倒忘了你这倔性子有多呛人了。”西门豹大笑着箕坐起身,斜倚着墙,莺黄丝衫微敞,露出清瘦胸膛,一副不正经地扰人姿态。

  凤眼笑觑了她一眼,他拎回方才那只白玉葫芦酒执,高高倒出一道金黄酒液入口,酒液里之玫瑰芳香于是四溢于屋内,芳香扑鼻得紧。

  华紫蓉起身想跨过他身边,他神色未变,只举起长鞭在她面前挥舞了几回。

  没有一鞭笞着华紫蓉肌肤,只有阵阵鞭风却刮痛了她脸庞,吓出她一身冷汗。

  她退回原位,瞧着他泛红眼皮,不想与他靠得太近,却没法子不呼吸到他身上那股似酒非酒、似麝非麝、似兰非兰之香味。

  “你喝醉了。”她皱眉厌恶地说道,只想赶他离开。

  “能醉倒好,偏偏我醉不了。”西门豹勾唇却未笑,声音冷凉,黑玉眸光茫然地看着前力。

  “醉不了,至少也该到榻上睡着吧。此时仍是寅时,除了命苦奴婢之外,常人都该在房里好好待着。”

  华紫蓉不快地瞪他一眼,心里记挂着这正厅整理之事若不快些做完,待会儿在苗芊芊面前免不了又是一阵责罚时,一对柳眉不由得皱了起来。

  她烦躁地伸手将颊边纷乱发丝拂到耳后,西门豹却突然出手执握住她的手掌。

  “你做什么!”华紫蓉痛得惊呼出声,眼泪已在眼眶里打着转。

  这段日子以来,洗衣烧水擦地等诸多杂务,逼得她每日都得做上四、五个时辰。除了用膳时间之外,她从没停过手,一双手早已被折磨得千疮百孔。

  华紫蓉在泪眼蒙眬间看着自己那双满布伤口之双手,一时悲从中来,心酸得忘了要抽回双手。

  西门豹单手自腰间掏出一只金钿小盒,挖出一指透明药膏,在她掌间仔细搽匀了。

  药膏味道苦凉,带着一丝淡淡腥味,才沾上华紫蓉手掌,她便觉得受用无穷了。她手掌刺辣感在瞬间褪去,伤口上红肿立褪。

  “这是什么仙丹妙药啊?!”华紫蓉圆睁着眼,惊讶地捧着手掌,左右张看着,总觉得没受伤之处,竟像是雪白剔亮了起来。

  她稚气开怀模样讨了他欢心,他便破例多说了些金创药之事。

  “这金创药乃是以蛊散、蛇毒及雪山白茶炼成。即便是深及见骨及血碗大小伤口,也能在半个时辰内愈合。”他将金钿小盒收入怀里,唇边轻溢出一个哈欠。

  他拿过一只锦枕置于身后,一副闭眼养神悠闲模样。

  “那你拿来搽我的手,岂不糟蹋。”她咕哝地说道,觉得可惜。

  “我开心,反正我不爱救人命。”

  华紫蓉瞪他一眼,想起自己当时于江河间漂流,他却见死不救一事,新仇旧怨不免又起。

  “说话。”他忽而掀眸命令道。

  “有了这味玩意,那些江湖人士即便是踏破门槛、倾家荡产,也非得买到一瓶吧。”华紫蓉随口找了个话题,脑子里开始拨起算盘。

  “别人肯出价,我还不见得肯卖。金创药里那味能制成蛊散之蛊王,一年只得一只,珍贵无比。”西门豹懒洋洋说道,隐隐感到有股睡意袭上眼皮。

  “蛊王?那是什么玩意?”她天性贪鲜,不问上一问,就浑身不对劲。

  “将一群蛊置于瓦瓮之间,它们在毫无树汁可吸食之下,便会以同类身体为食,终至瓦瓮里仅存一只蛊王。蛊散便是将蛊王晒干之后,磨成粉而成之物,有祛毒滋身之效……”

  “停,别说了!”华紫蓉倒抽口气,胸间隐隐作呕。她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却见不得虫子,光想到就觉得不舒服哪。

  “那有何骇人?将一群中毒的人搁在同间房子里,告诉他们只有胜者能得到解药,那惨状比数蛊相争还要骇人百倍。”西门豹合着眼,表情像是在叙说柴米油盐小事般从容平常。

  华紫蓉看着他冷俊脸庞,浑身蓦地窜过一阵冷颤。这西门豹究竟是何等来历,竟能如此冷血地将这些事情说得这般云淡风轻。

  “我该去做事了!你别碍着我!”她跳起身,觉得头皮发麻,只想快些离开。

  “陪我说话。”西门豹掀开眼,黑玉眸子直盯着她。

  “苗姑娘应当还在房里。”她可不是他房里姬妾。

  “她之于我只有一种用处,而她没法子让我累到沉沉睡去,便不再需要她了,所以你得陪我说话。”他霸气地说道,不许她不从。

  “我还得打扫厅房。”华紫蓉大声说道,一对水灵双眸谴责地瞪着他,要不是他惹得苗芊芊误会,她今日何需落到这般疲于奔命下场?

  “我准你今日都不用做事。”他喜欢她陪着他说话。

  “你准我今日不用做事,要是被人知道了,我便得再多做双倍不止的事。”华紫蓉拧起柳眉,断然拒绝。

  “那你便多说些话,好让我入睡,你才能得空去做事。”西门豹在她身侧躺平,双臂交握、双眸紧合地说道。

  他厌恶一个人在夜里醒着,有她陪着说话,时间似乎好过些。她性子聪慧、反应极快又不怕他,算是极合他的胃口。

  看来他前些时日对她之不闻不问,乃为错误之举。横竖这丫头性子倔,吃苦挨骂也总逼不到他身边,他早该一把揪她过来,还痛快一些。

  华紫蓉见着他呼吸渐渐平稳,只想一个跃身窜出长榻,偏偏又顾忌着他手里那把软鞭,几番踌躇之下,最后还是待在原地。

  “说话。”他不耐烦地催促道。

  “那个中毒的人呢?”她故意问道,存心想气坏他。

  “死了。”西门豹懒洋洋地说道。

  “你……你没救他!”她倒抽一口气。

  “他中的乃是奇花之毒,毒发攻心时本该当下全身痉孪。我让他多活了十日,已经够仁至义尽了。”西门豹语气更缓,双眸也闭得更紧了。

  “他怎么会中毒?”从前在茶馆里听书,只当说书先生所提之江湖险恶不过只是骗人桥段罢了。

  “因为那人试图去闯我的毒窟,没想到才推门而入,便被门环上毒粉给熏到。哼,不自量力。”

  “你不是经营药铺吗?何来毒窟?”是不是只要与他相关,事情便不会简单?

  “药铺……是啊……我是经营药铺。”他两片薄唇微掀,冷容依然面无表情。“只不过我下毒本领,比我救人本领高上百倍不只。那些江湖高手捧着大把银子,就为了求这些毒药藏在暗器上,好杀敌制胜。对手死状愈惨,他们就愈得意,以为自己武功盖世……”

  “武功不济者,才会使出那般放毒手段,我不想知道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华紫蓉捣住耳朵,对于那种不公不义之事,压根儿不想多听。

  “你不听,天下阴险狡猾之人依旧存在,否则我这‘毒王’如何横行霸道呢?”西门豹忽而掀眸,一把搂住她的腰,扯她坐到身边,一颗脑袋老大不客气地偎上她的大腿,继续一派自在地敞衫仰躺着。

  华紫蓉难堪地被搂在他怀里,她挣扎不开,连日来疲惫不已之苍白小脸此时倒是被怒气挤出了几抹红晕,忍不住破口大骂——

  “世上最阴险狡猾之人便是你,不但毫无恻隐之心,还贩毒害人!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唯恐天下不乱吗?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

  “我爹只教会我四个字——‘冷眼旁观’。”西门豹闭眸勾唇一笑,那一笑悲凉又无奈,竟像是心里有满腹委屈却无从说起一般。

  华紫蓉望着那抹轻烟般笑意,她心头一拧,鼻尖竟不由自主地酸楚着。

  无怪乎他性子这么诡怪!有个那般教导他之爹爹,他怎么有法子分辨是非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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