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待会儿跟你一起过去好了。”姜霁月动手帮忙。
“你陪你爸吧!”姜母笑道,想起可爱的外孙,怒气早已消了大半。“我可不想又听他在那里咆哮。”
犹豫了会儿,姜霁月开口:“……爸还是不肯原谅姊姊?”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几个熟识的亲友,他们都守口如瓶,她还觉得庆幸,以为事情没宣扬开来,老爸应该气一阵子就会心软,她却没想到,当引以自豪的骄傲在转瞬间成了失败,那难以承受的打击,会把伤痛延续那么久。
听她这么问,姜母噗哧一笑,瞥了客厅一眼,压低声音道:“他啊,只是拉不下脸,现在八成躲着偷听,你信不信?”
姜霁月杏目圆瞠。她知道老爸是会言不由衷没错,但……偷听?堂堂一个将军这么做会不会太小家子气了一点?
“真的吗?”她也抑低了声音,偷偷往客厅的方向看去。
“真的!”姜母掩唇偷笑。“要不是小煊说,我还真不敢相信。从小煊开始上托儿所,你爸就常偷跑去看他了,我还拿照片让小煊认过人,错不了的。”
姜霁月不可置信地眨着眼。“真是的,刚刚还说得那么狠。”她口头埋怨,心里却满是欣喜。知道父亲没表现出来的那么绝情,她宽心不少。
“他气你姊傻啊,不肯说出对方是谁。”姜母叹了口气。女儿做下错事,她当然也气,但更多的是心疼。“要不然像满红的事,他气归气,不也接受了?”
想起妹妹满红,姜霁月也不禁无声叹气。这是姜家的第二枚震撼弹,满红今年才高中毕业,居然也闹出人命,小俩口一起登门认错,老爸气了几天,最后只能同意他们的婚事。
姜母抬头看了下钟,连忙扭开水龙头冲手。“时间晚了,剩下的你帮我拣一拣,青天今天学校加班,我得赶紧去安亲班接小煊。”她交代,抹着手往外头走去。
“晚餐我来弄就好。”姜霁月扬声说道,继续挑着地瓜叶。
没多久,客厅传来母亲兴奋的叫声。“白日、白日,你来一下!”
姜霁月连手都来不及洗,赶紧走出,方才还坐在沙发的父亲已不见人影。“什么事?”
“你看吧,你爸哪里气啦?”姜母窃笑,朝茶几伸手一指。
姜霁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两个大福安稳地躺在透明塑胶盒里,一旁有个打开的医药箱,里头的东西故布疑阵地散乱桌面,而最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一盒端正摆放的退烧药。
老妈的猜测完全印证,爸真的偷听她们的对话!姜霁月不由得轻笑出声,眼眶因感动而有些湿润。老爸怎么会这么可爱啦!
“要我带去就直说嘛,还弄成这样,找我麻烦!”姜母边整理边念,也忍不住笑了。拿了个纸袋,把要带的东西塞了进去。“好啦,我快去快回哦!”她挥挥手,快步走出。
目送母亲离去,姜霁月没立刻走回厨房,她朴站在原地,望向父亲专属的沙发,心头有些怅然。
要是老爸知道她的计划,还发现她甚至改了名字,可能也会气得把她逐出家门吧?换工作的事她没敢让他们知道,幸好爸妈从不打电话去公司找她,要隐瞒很容易。
她知道她这么做也于事无补,但要她眼睁睁看着姊姊这么委屈,独自承受一切,那个始作俑者却没事人样地拥有幸福快乐,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
姜霁月深吸口气,而后缓缓吐出,吐去所有的不安和愧疚,眼神变得坚定。
只要离开这个家,姜白日就不复存在,只有她,姜霁月,誓言为姊姊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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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
夏天的脚步一接近,除了快乐的暑假会随之而来,最让人不敢或忘的,当然就是考生闻之色变的联考,公布榜单更是整个夏天的重头戏。
眷村里大家感情好,消息也是灵通得不得了,谁考上、谁没考上,都别想瞒,也用不着瞒,名列前茅的就同乐道贺,掉出车尾的也同哀安慰,眷村情谊就是这样,大伙儿都是一家人。
前儿个大学才刚放榜,已经欢庆过一轮,隔没几天,高中也放榜了,又是普天同庆一番。
此时的姜家,道贺的人川流不息,鞭炮、红字条全用上了,都是来恭喜姜家大女儿考上高中第一志愿。
姜青天,和那不怒自威的将军老爸长得完全不像,美人胚子一个,从小就个性好、有礼貌、又会读书,是大人们常拿来要自家小孩看齐的完美范本。
即使考上第一志愿全在意料之中,村里人还是帮着高兴,就连老让人望之生畏的姜钧,今天放假在家被道贺声轰炸得应接不暇,脸也不板了,笑得合不拢嘴。
屋里挤得水泄不通,没人发现,有抹身影,闪进了院子,抱着双膝,坐在台阶上发呆。
“呼~~”
一声长长的吐气声,穿过了防火巷,传进隔壁的院子。
什么声音?正倚着大树乘凉的关泽听到,纳闷站起,已近一八○的身高,视线轻易越过及肩的围墙,看到声音来源——他认得她,姜家的二女儿姜白日,今年正要从国一升国二。
那声叹气会不会太大声了点?关泽低笑,又坐回树下,闭上眼,决定保持沉默。
前几天大学放榜,考上台大的他已经捺着性子,任由数也数不清的恭喜将他淹没,好不容易热潮退了,没想到高中放榜,居然也跟他扯上关系,大家只要到姜家道完贺,就会连带忆起隔壁的他,去完姜家再到关家,已成了祝贺团的固定路线。
他受够了,不想再次成为观光景点,乘隙躲到院子,窝在大树下假寐,享受大考后的身、心、灵放空。
“呼~~”悠长的吐气声再次传来。
关泽睁开眼,好笑地挑起一眉。怎么?自己姊姊考上第一志愿,有必要这么哀声叹气的吗?
两家虽隔得近,但彼此都家教甚严,除了点头之交,没再有其他情谊。或许小时候曾玩在一块,又怎样?已久远到没有印象。
尽管和姜青天不同届,却因两人杰出的成绩和外貌无人能出其右,从迈入青春期开始,名字就一直被绑在一起,成了眷村里公认以及大人们默许交往的对象——即使,他和姜青天还真是有够不熟,他甚至不记得上次和她讲话是什么时候。
对于名义上的马子,他不用特地留意,就有好事者会代为传达,也因此,他对姜家的状况相当了解——老大姜青天,品学兼优又身为校花,人人想把,却碍于将军老爸的威名,最多只敢递递情书;老二姜白日,成绩中等,不像姊姊长得那么古典美,但圆圆嫩嫩的模样,算得上清秀可爱;老三姜满红,才刚上小学,没啥印象。
关泽再次闭上眼,讥诮一笑。也难怪姜白日会叹气叹成这样,要是他有个样样都比他超出一大截的兄长,长年下来,自尊铁定大受打击。
兄弟姊妹间不管感情再怎么好,也禁不起旁人无心的言语挑拨。他庆幸关家只有他这个小孩,不用成为受害者,也不会成为加害者。
正想着,隔壁却传来清脆的笑声。“咯咯……”
她……气疯了吗?关泽怔愣,忍不住好奇,再度站起,越墙望去,看到她环膝笑得好高兴,圆圆的小脸上完全没有不悦的神色。
“呼~~”她又长长吁了口气,这次他看清楚了,那表情比较像是如释重负,而非懊恼叹气。“考上了呢,第一志愿耶……”她低喃,将脸埋进膝上,又格格笑了。
“姜白日,你在做什么?”他走近围墙喊,想一探究竟的心让他甘愿自曝行踪。
姜白日吓了一跳,四处找寻声音来源,最后看到那高出围墙的头颅,脸立刻红了起来。他在那里多久了?她傻笑的样子全被瞧见了……
“没、没干么啊,你才是,躲在那里做什么?”她有些恼羞成怒。和他不熟,但眷村里大名鼎鼎的白马王子,谁不晓得?
“午睡啊,结果被你吵醒了。”年长几岁,兼之自信惯了,关泽当然比她沉稳许多,完全没为刚刚偷看的行为显露出一丝一毫的心虚,反倒还怪罪她。
“噢……”姜白日尴尬地抠抠额角,她好像真的笑得有点大声。怎能怪她?她以为没人在嘛!“对不起,那我不吵你了……”她起身就要进屋。
被那坦率的反应逗笑,关泽叫住她。“等一下,你刚在笑什么?”
“你不知道吗?”被这么一问,原本站在门口的她,立刻冲到墙边,仰头兴奋对他说道:“我姊考上第一志愿,厉害吧!”
关泽先是愣了下,然后无法抑止的笑意开始爬上嘴角。对考上台大的他炫耀考上高中有多厉害?有没有搞错?而且又不是她考上,帮人高兴也有个限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