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紧抓住夏天的尾巴,狠狠发威,热焰令人无法抵挡,他顶著艳阳散步实在失策,放眼望去,路上行人寥寥无几。一抹自嘲的笑意浮上嘴角,罢了,就当是促进消化及吸收维生素D吧!
他拐进便利商店买了两瓶矿泉水,一路走来,挥汗如雨,他猜自己以这副模样见“未来老婆”,狼狈的模样一定惹人讨厌,但又想起自己在恶梦里被罚跪的情景,他却又觉得……哼!无妨!
吓死她最好──
哎!一个大男人思想变得如此顽劣幼稚,他傅耿轩真是“时运不济”,被贵人所害。
沿著某家小学的围墙外走到校园后门处,他很快就看到开设在学校后门正对面的“高兴儿童美术工作室”的招牌,那便是姚知雨上班的地方。
一想到马上就要面对那位不知该说是熟悉还是陌生的女人,他下意识放慢步伐,打开矿泉水,就口仰头豪迈地大口喝下。
待喝足解了渴,他移开矿泉水瓶,赫然怔住了──为了一“具”悄然无声进入他瞳眸里的肥胖身影。
那个女人站在工作室外,沉静的将小朋友的图画作品张贴到墙上的布告栏内。
姚知雨?
天啊!就跟他恶梦里的样子极为神似,圆滚滚、黑黝黝,就像卤蛋放大版……
傅耿轩盖好矿泉水,有种想落跑的欲望。但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还是提起劲的穿越马路,来到工作室门外的一棵羊蹄甲树下……
他在树下站著,因为他发觉自己的心很寒,四肢僵硬得迈不开步伐。
一向热爱阳光的他,此时只觉得自己快中暑了。
“大知雨老师,你可不可以也把小贝这张图画贴上去?”一个年约四、五岁的小女孩,拿著色彩缤纷的图画纸跟在那女人后头,细嫩的童音亲匿地喊著她。
呃?大知雨?大只鱼?
因为知雨老师体态肥胖,所以便被叫成“大只鱼”老师?
傅耿轩心一震,脚步一顿,耳朵竖了起来。
不惊、不惊,且再仔细观察一下──
“好,等一下老师找个最棒、最容易看到的位置帮小贝贴,好不好?”女人低头笑咪咪地对著那小小人儿轻声说。
“好!”小女孩用力点头。
“那小贝能不能帮大知雨老师拿一盒新的图钉过来?”胖女人轻摸小女孩的头,很慎重地交代任务。
“好!”小孩子最喜欢当小帮手,立刻领旨奔回屋内。
大知雨老师……
连女人也自称大知雨老师,那么她肯定就是姚知雨本人,不会错了!
原来……大只鱼贵人集肥胖与温柔于一身,并非他想像中的丑陋与邪恶。
傅耿轩尚且处于矛盾与迟疑之间,拿不定主意是否该上前自我介绍。
虽然她身材不好,打扮也俗不可耐,但瞧她对小朋友那么友善亲切,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于是傅耿轩逼自己将外貌成见自心中抽离,不可以貌取人。
无论如何,他的责任只是要想办法将贵人娶回家,至于爱情……他从来就没想从姚知雨身上得到。
心意已决,他重新举步朝姚知雨靠近,就在他快走到她身边时,骑著绿色摩托车的邮差突然窜了出来,停在工作室门前朝内大喊著:“姚知雨小姐,挂号!”
傅耿轩满心以为正在贴图画纸的姚知雨,会从布告栏处转身来回应邮差,没想到她竟对著正巧拿图钉出来的小帮手说:
“小贝,图钉给大知雨老师,然后再麻烦你去小知雨老师的办公桌上拿她的印章,小知雨老师出去前有交代说如果有她的信,要记得帮她领信喔,所以你去她桌上就会看见印章了喔!”
姚知雨……不,是大知雨清楚且耐性十足的跟小贝说明著,小贝一听明白后,便又咚咚咚地跑进室内,接著又很快地拿了印章跑出来,忙得不亦乐乎。
“姚小姐又出去了喔?怎么我常常遇不到她咧?每次错过与赏心悦目的姚小姐见面,很闷哪!”年轻的邮差一面打印,一面以有点遗憾的口吻跟大知雨哈啦。
赏心悦目的姚小姐?!
傅耿轩这下更加错愕!
难道姚知雨是个美人?而眼前的大知雨果然只是大只鱼,而不是姚知雨?
看来,姚知雨是他们口中那位小知雨老师才对,而她现在不在办公室里。
既然确定姚知雨不在工作室里,傅耿轩顿时放弃跟她见面的念头,他打算先回段予书家,择日再来。
就在他转身又打开一瓶矿泉水,正要大口喝下时,忽地又听见背后的小贝蹦蹦跳跳地叫著:“小知雨老师回来了!邮差叔叔已经走了,活该又见不到小知雨老师了!”
傅耿轩一抬眼,意外的视线又定住了。
这次是为了一抹宛若轻云棉羽般,朝他一步步走过来的纤细女人的身影。
第1章(2)
姚知雨本人,不但有张美丽的脸蛋,在细致清秀的五官外,还有一副好身材,而且皮肤白皙,长发飘逸……
跟大只鱼完全不同的类型──那是傅耿轩的第一个感觉。
他的心绪错综复杂的比较著大小只鱼。
没办法不拿大只鱼来做比较,因为不可讳言,这几年来他恶梦做得深刻,刚才也算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毕竟他是个男人,在还无法感受到女人的内在美之前,外在美通常都是第一取向。
“热吗?要不要喝矿泉水?”
当傅耿轩还没想好怎么告诉姚知雨他来访的目的,而她又对他视若无睹地快步从旁走过时,那句彷若熟人才会出现的话语,已十分自然地从他口里说了出来,同时将矿泉水举在她面前。
“不、不用,谢谢。”姚知雨顿时停下脚步,冷漠的脸上夹带著几分错愕。
陌生人的不明饮料,她怎么可能接受?
姚知雨望著眼前生得俊俏,但额际挂著汗珠的阳刚男人,炙阳之下,她竟莫名其妙地由心底打了阵冷颤,第六感告诉她──这陌生男人不好惹,她得快快进屋去。
“这是新的,绝对没问题。”从她眼中看见了防备,傅耿轩撇嘴露出一抹淡笑,表明自己绝非下毒的色狼。
“我不认识你。”姚知雨冷漠的摇头拒绝。
“我叫傅耿轩。”傅耿轩简单俐落,飞快说出自己的名字。
“不管你叫什么名字,我都不认识你。”这男人真唐突!
姚知雨冷扫他一眼,越过他高大的身躯,迳自往工作室走。
“姚知雨。”他平静且从容地唤她一声。
藉以再次确定她正是他要找的人──正牌姚知雨。也藉著这声呼唤,当成是他熟悉她的第一步。
在见到她之后,他重新有了个想法,他决定不说明来意,且先看看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再说。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姚知雨猛地停下脚步,回眸,狐疑且诧异的看他,问话的语气充满戒备,眼神变得比初见时更冷了。
“我就是知道。”
什么烂理由?!
别说姚知雨一脸错愕和气怒,连傅耿轩都觉得自己好无赖,把妹也不是这样把法,何况他是要来拜托这位贵人救他一命的。
“很抱歉,我不认识你,无法理你这种人。”姚知雨无情地欲往工作室走去。
“你挂了识别证,所以我知道你的名字并不奇怪吧!”千钧一发之际,他在她的衣襟上瞧见了一枚圆形别针,上头印著工作室和她的名字。
姚知雨微扯了下唇,默认他的说法。
“请问你有什么指教?”姚知雨板著脸问,这男人根本是存心搭讪。
她之所以处变不惊,是因为她从少女到现在二十四岁,被搭讪的经验丰富,丰富到她对男人几乎没什么特别感觉。
尤其她出社会得早,已看尽人情冷暖,不能说她是男人绝缘体,但男人对她而言,以“可有可无”来形容,也不算错。
“没什么事,我只是路过,正巧碰见了你,觉得……我们应该认识一下。”傅耿轩轻抿著嘴唇,表情十分的诚恳。
因为姚知雨这个名字太秀气、美丽,十几年来傅耿轩总基于“世间事通常没想像中那么美好”的定律,总是将她塑造成一个肥胖丑陋、脾气暴躁又没爱心的邪恶女人。
如今真见著人,他必须很惭愧的暗自承认,她的清丽外表,教他心情变好,更使他愿意摒弃内心以往对她的偏见,以一种全新的态度与她相识。
“很抱歉,陌生人就是陌生人,我觉得没什么好认识的。”
姚知雨平淡的说完转身欲走,不巧一片青翠的羊蹄甲叶被突起的一阵轻风刮落,自她鼻尖触滑而过,她的身子轻微一震,显然是被那片叶子吓到,而傅耿轩则大掌微张,盛住了那片落叶。
“这是羊蹄甲?还是艳紫荆?”这两种植物他向来分不清,台湾北部也极少有羊蹄甲的踪迹。
“羊蹄甲。”她生冷的回答。
“树叶很茂密耶,什么时候才会开花?”他仰首望著一树的鲜绿,开心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