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雅妍不懂毕飞宇的心情,怔怔的望著这个背影,茫然的无法思考所有的来龙去脉,只能傻傻的目送他冷情的远去。
恕不奉陪、恕不奉陪、恕不奉陪……
这四个字不断在脑海回荡,心头的凉意凶猛的掠过全身,她双手一软,怀里抢救出来的香皂顿时掉了一地,就像她好不容易意识到的深刻情感,突然被通通扔下了。
他决定要舍弃她了吗?
当他背对著她的时候,傅雅妍感觉自己整个心几乎都要被拧碎了。
什么样的人会让人连看都不想看一眼?那必定是厌恶透了的人!
毫无疑问,她是那个被彻底厌恶的人,曾经承诺要永远守护她的毕飞宇,已经不愿意再面对她了。
泪水快速的攻占了她的视线,彻底染湿了她的脸庞。
傅雅妍倏地蹲跪在地上,捧著自己的脸庞,伤心的低泣。
她想要叫他不要走,可是,却再也没有勇气。
***
医院顶楼。
天空蓝得彻底,好像近在眼前,只要把手伸直,就可以碰触到上头飘浮如棉花糖般的云朵。
毕飞宇穿著手术服,套著胶鞋神情落寞的往顶楼去。
从工作室回到医院的路上,他一直在质疑自己的行为究竟是对、是错?他没办法放下傅雅妍,可是一见到她,天平两端的自己就在抗争拉锯,搞得他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方式来面对傅雅妍。
他想要她持续的对他依赖,可是,他真的可以只要这些吗?不只吧?
“也给我一根香烟好吗?”毕飞宇说。
靠著栏杆的身影突然转过来,一身白色护士服的余琬馨挑起了狐疑的眉。
“毕医生不是不抽烟的乖宝宝吗?什么时候也跟我一样误入歧途了?”
“不都说人在烦闷的时候,烟酒是最好的调剂品吗?待会有场手术,我不认为病人会很高兴看到执刀医生醉醺醺的踏入手术房。”
“呵,可你会抽吗?”余琬馨挑衅问。
“不抽并不代表不会。”他嘴边淡淡的掠过一抹笑。
“距离上一次抽烟是多久的事情了?”
“关于这个问题,我可能要打电话给我的高中教官问问。”
只有毕飞宇自己心里清楚,不抽烟,并不是因为高中教官的规劝,而是因为某个人曾不经意的说过──她讨厌男人抽烟。
为了这么一句话,毕飞宇就像个盲目且虔诚的信徒,自此遵守禁烟戒条,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她──傅雅妍。
“哈哈哈……”余琬馨仰天大笑。
这就是他,在外人面前,毕飞宇是幽默的创作者,可是遇到了傅雅妍,他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有一阵子,毕飞宇甚至怀疑起自己是典型的人格分裂,在外人和傅雅妍之间不自觉的切割出不同的自己。
“白痴!你根本是太在意你在我姊面前的形象!”当他告诉哲修这件事的时候,哲修当场嗤之以鼻,好像他所有的怀疑都是多余。
是吗?他真的是过分在意傅雅妍是怎么看待他的?
是的,他确实是,他一直在意傅雅妍的每个看法、每个心情……应该说只要和傅雅妍有关的,他都深深在意。
也正是这样的在意,他感觉到他们之间开始要毁了。
她愣住了吧?他从来不曾那样对她,可是打从亲眼目睹她和飞平的婚礼之后,毕飞宇发现自己整个人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处于疯狂状态。
他想过一百种方法让她只属于他,可是,见到那双认真的眸子,他却只想要像个孩子似的靠在她身边,臣服于她。
他们,到底算不算是一对恋人?他想破了头,问题却只能在天平上摆荡,没有结果。或许归咎起来,这就是他过分在意傅雅妍的原因。
因为未知,所以渴望结果。
“请。”余琬馨把打火机塞在香烟包装里,一并递给了毕飞宇。
状似熟练的抽出香烟,打火机的火苗燃起了白色的烟雾,毕飞宇像个吸毒的人,迫不及待的吸了一大口久违的烟草滋味。
“手术很棘手?”
“人心更棘手。”
“尤其是女人心。”余琬馨笑。
这是一个秘密,毕飞宇和余琬馨之间共有的秘密,眼前的余琬馨曾经是毕飞宇父亲的情妇,当初她的出现确实弥补了毕父因为妻儿远在加拿大的孤寂。毕飞宇是在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疯狂鼓吹妈妈返台定居,为的就是抢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前,彻底斩断这场不伦恋。
毕飞宇成功了,余琬馨黯然退出。
很难想像他们曾经面对面的对立谈判,现在竟然还能这样和平共处。
“今年圣诞节还去英国吗?”
“不用去了,人在台湾,去了也是扑空。”话里带有苦涩。
“近水楼台。”
“看著人却触不到心的距离比什么都远。”
“呵呵,报应。”
“胡说什么?”毕飞宇低斥。
“你爱她吗?”
他鄙夷的扫去一眼。“这是什么鬼话?”
“回答我啊!”
“无庸置疑。”毕飞宇的目光眺望著远方。
“她呢?”
“不知道,或许得在神佛面前掷茭问答案吧。”
余琬馨大感惊讶,“你从来没问过?”
“当年,你问过我爸这个问题?”
“问过。”她笃定的点头。
“答案呢?”
“难堪爆了。”自嘲。
“这样我还敢问吗?”毕飞宇苦笑。
“那你说过你的感觉吗?”
“你会相信一个男人说的话还是行动?”他不以为然的反问。
她据实以告,“要见到行动还要听到话。”
“啧,女人真是贪心的动物。”
“废话,这是女人的权利也是男人的义务,快去履行你的义务吧!”说完她打算离开。
“余琬馨,等一下。”他突然唤住她。
不知怎的,明明没有喝酒,可是毕飞宇却开始不受控制的把心里的许多疑问,还有对傅雅妍复杂的情感全都在一个不相干的人面前掏了出来。
他真的是不知所措,为什么一个女人愿意和他拥有亲密的关系,却鄙夷他的负责?
“哈哈哈哈……”余琬馨放肆的狂笑,听完毕飞宇的话后,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就非得笑得这么张狂,恨不得人家看见你的喉咙吗?”他怀疑这个女人在挟怨报复,报复他当初拆散她和老爸的婚外情。
“你真的这样跟她说,希望她让你来对这一切负责?”
“当然。我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发生,这跟我心里计划的步调是不同的,可是都发生了,你要我拍拍屁股转身当作没这回事吗?我是在乎她的,是认真的想要一辈子走下去,虽然她老是在别人面前让人误以为我是她弟弟,可我就不信傅哲修会像我这样对待她、守护她!”
“你活该。”
“余琬馨,我从来不认为我拆散你和我爸是错误的,请你不要对我幸灾乐祸。”
“谁认为你做错了!”她别过头去嘀咕,“我还得感激你的拆散呢,要不然当时我二十岁正要开始美丽的人生,岂不就要为了一个不爱我的男人化为乌有了。”
“你在碎嘴嘀咕什么?怕我不够烦吗?”
“没什么!欸,我问你,我爱你跟我负责这两句话听起来怎么样?”
“我爱你听起来太不真实,像摇摇欲坠的高塔,美丽但是危险,可是我负责就很真实,像栋坚固的矮房子。”
“但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都喜欢我爱你胜过我负责,这个问题没有那么难,你只要在她面前每天照三餐对她说我爱你,一切问题保证迎刃而解。”
毕飞宇狐疑的皱起眉,“你不要唬弄我。”
“唬弄一个爱情智障并不会让我比较高兴。”
希望乍燃又灭,“但是我刚刚跟她翻脸了。”重点是这个,翻脸的两个人还要怎么去说我爱你?
“唷,这个有趣,说来听听,顺便给我一根烟。”
看到她得意的模样,毕飞宇真的觉得是报应,可是嘴巴就是不受控制的把之前见面的情况钜细靡遗说了一回。
余琬馨捻熄香烟,“车钥匙拿来。”
“什么?”毕飞宇一脸错愕。
“你待会不是有手术吗?我帮你去搞定她。”
“你想要做什么?”他感到不安。
“快拿来,少啰唆。”余琬馨上前二话不说就蛮横的往毕飞宇身上搜寻。
“住手,你给我住手!钥匙在办公室!”他推开她。
“暧昧或许很美好,但是继续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让第三者的出现冲击一下你们两个的关系,是好是坏我相信很快就会明朗。”说完,她把香烟全部送给了毕飞宇,快步离开。
“站住,你不要多事,余琬馨──”
阻挡无效。
完了,毕飞宇的心情并没有因为一根香烟和诉说而得到纡解,相反的,他因为余琬馨的自告奋勇而感到忧心忡忡。
“该死,待会的手术怎么进行得下去?”他像个吸毒者,狠狠的吸了一大口香烟,却止不了烦躁。
第八章
工作室已经一塌糊涂,负责维修的工人推估,要整个修复少说也要四,五个工作天,傅雅妍望著毕飞宇留下的钥匙心里犹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