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问题不大,但她的麻烦可大了。
「妳没跟他们去日本,那妳去了哪里?」
「你们不在的这几天,八卦媒体披露了一堆莫名其妙的报导,妳爸火死了。」
「妳跟宇丞真的出问题了吗?」
「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把妳讲得那么难听?」
「迪琪,出入要小心,有人摆明了就是在盯妳。」
怎么可能?她这种小角色,怎会有狗仔专程盯梢?或者,有人刻意提供些什么资料?她该怎么办?现在要往哪里去?
直到君士风尘仆仆地抵台,才在机场附近的饭店领回这饱受惊吓、惶惶枯等的小人儿,紧紧地一路拥着,带她到自己的个人工作室避难。
她不敢一个人看八卦媒体是怎么写她的,一定要他陪着。这一看才赫然发现,事情并非她所想的那样,但君士气炸了。
杂志骤然被重重砸到地上,吓了她一大跳,整本杂志几乎摔散。
劈腿千金——董家二少的未婚妻,奔放行径,小家碧玉难以匹敌。
很奇怪地,君士的大发脾气反倒使她分外平静,可以淡然看待这些腥膻报导。媒体的力量真可怕,几张照片,看图掰故事,就替她捏造出比事实更精采的人生。
她像是常常出入派对的社交名媛,挥霍奢华,长袖善舞,感情生活丰富。除了董二少拜倒在她魅力下,另外有其他异性密友。顺十八接送她的照片,她从君士家中和他一同离去的照片,她和宇丞在宴会场所被拍到的耳语画面,林林总总,组合出一个连她都下认识的自己。
「这八成是那个姓顺的在搞鬼。」
她难得见他气成这样,故作冷静却快咬碎牙根。
「我从一开始就不信任那家伙,要不是妳被掌握在他的控制之下,我早直接出手。」什么都不必顾忌,也没有交涉的必要。
「君士,他是帮助我们的人。」
「但他的每一项帮助都有条件。」每一份好意的背后,处处心机。「如果妳不照他开的条件来,他绝对会追讨帮助妳的代价。」
「他没有像你说的——」
「不然妳以为我为什么会失业?」是哪个有力人士向高层闲话家常造成的?「不然妳以为妳表弟表妹们为什么会被诱骗到日本?」
她大愕,惊瞪他的切齿谴责。这些事风马牛不相及,为什么会扯在一起?
「他的人脉和手腕远超出妳的想象。」连他都过分低估了那家伙,被砸了饭碗。「他会把丑事干得很漂亮,但本质上仍然是件丑事。」
正如他现在挟持着表妹他们的下落,家人却毫无所觉地以为只是出游。
这份震撼,让她无法冷静思考,也无暇理会手机的干扰。
「那……我表妹他们,现在安全吗?」
「我不懂妳家的弟弟妹妹们。」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会随便放人到家里去?为什么随随便便就听信别人?为什么一点分辨能力都没有?」
「他们只是戒心没有那么重。」不是笨蛋。「他们从小就在教会里长大,很习惯开放自己的心和自己的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或需要防备的。」
难道做人真诚,还要受到处罚?乐意接纳别人的,却这么不被他接纳?
「但这是常识。」略具智商的人都会明白的事。
「他们就是有常识,所以知道顺十八是宇丞的好朋友、所以待顺十八就像待宇丞一样。」
「妳由哪一点判断姓顺的跟董宇丞是好朋友?」
他冷冷一句,就刺中她的盲点。
「宇丞他……重要的事向来都是交给顺十八处理……」但那确实不足以证实他们之间有很好的交情。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主仆,而且顺十八还以此自嘲过。
至于那份自嘲申明显的不满和负面情绪……
她突然蜷着右手抵在唇前,努力压抑住颤抖,却压不下双眼的一片模糊。
表弟表妹们还好吗?现在平安吗?
她怎会这么粗心大意?如果她警觉一点、提防一点,表妹他们就不会出事。他们一片热忱地帮她,她却让他们陷入危险。
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为什么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
他们在机场,开开心心跟她挥手,分道扬镳的景象,清晰可见,欢声可闻。
姊,妳放心去找姊夫吧。我们会替妳8<or;
他们满脑子挂念着她,她却满脑子只挂念着君士。往返纽约的途中,丝毫没有想过他们。
「迪琪。」
他无奈轻唤,想伸手拥住她,却被她摇头攘开,拒绝他的安慰。
鹰眼一瞇,尖锐审析她这个小动作的意义。
她似乎也感觉到他的犀利,假作正忙于关上手机,暂且转移焦点。他则被大厦的电铃声带开了注意力,无暇继续追究。
她的来电显示,是顺十八。
「喂?吕小姐——」
是他?他居然主动回她电话?
「他们人呢?!」她气嚷,急到哭花了脸也不管、被人笑太大惊小怪了也不管。「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对方一阵沉默,才悠悠淡道。「他们很好。按照他们每天随意乱改的行程,今天不是去宫崎骏博物馆玩,就是去涩谷瞎拚。他们还帮妳买了限定版的大眼娃娃和河童,一堆饰品和各种功能的面膜。」
「他们……他们真的没事?」
「妳希望他们出什么事?」
「你是单纯邀他们去玩,还是真的像君士说的那样,别有居心?」明明不怀好意,却假作好心。
「两者都有。我既是真心安排你们去东京玩,也确实另有别的安排。」
「安排什么?」
「让某人见见董二少的新娘子。」
「请不要再跟我打哑谜。」
「如果妳照原订计画赴日,就什么谜都没有了,一切明朗化。但妳却自己跑去会情郎,牺牲掉宝贵的机会。」
「是你发那些不入流的消息给八卦媒体的?」
「不是我。」
「那……君士失业的事呢?」是他在暗中推波助澜吗?
「是。」他毫不迂回,俐落干脆。「不过我只是把他老板们原本就有的疑虑予以强化,本领还没大到可以无中生有,让那些豺狼莫名其妙放掉魏君士这块肥肉。」
「为什么要这样?」是在替宇丞出气?
「这是我跟魏君士之间的事,我不确定要不要告诉妳。」
「你说吧。」
「那么何不让我们三人当面说?」
她凝视地面,反复思量。「好,我们见面。你人在哪里?」
「就在门外。」
什么?她愕然抬眼,张望君士,发现他一直都在大厦的电铃萤幕显示器前冷睇她。萤幕显示器中的影像,正是站在楼下大门讲手机的顺十八。
他就在这里?!
太多的意外冲击,令她头昏脑胀。为什么事情会搞得这么复杂?
混乱之中,一份警觉猝地闪过。如果她当初拒绝帮助洁儿,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洁儿为什么要托她带画带衣服?只为讨好一个人。而这个人——
现在正站在她跟前。
他到底是谁?
双雄对峙,什么话都不用说,就已散发浓浓火药味,却又冷淡自若,完全不屑与对手沟通。但是迪琪的存在;牵制住了君士的行动,多少也让顺十八不好出手。
迪琪并没有哪里亏负过他,甚至没有很小人之心地提防他。她看似柔弱无力,却有另一种力量令强者降服。
「顺先生,我想再确认一次。我表弟表妹他们真的没问题吗?什么时候会平安回来?」
他本想淡然开口,却怔住,旋即化为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意。真的,对付她比对付魏君士更难。别看她想得简单、问得简单,对于他们这种复杂的人来说,愈简单的问题愈难回答。
他擅长对付心机。而缺乏心机的人,他会找不到可对付的焦点。最终总是发现,自己似乎并不需要对付她。但是放下攻防戒备的他,就不再是他了。
「放心吧,他们后天铁定会回来,因为他们的信用卡和现金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口袋空空,只剩机票可以回家。
「他们不知道这背后有着其他盘算吧?」
「不知道。就跟妳一样,都以为只是去玩。」
「那就好。」紧绷的神情,这下才稍微舒缓。
「妳还想知道什么?」
「没有了。」
不只君士愕瞪她,顺十八也意外。唯一可以解答所有疑惑、也摆明愿意跟她坦白一切的人,近在眼前,她却放弃大好良机,不去追根究柢?
「好吧。」
顺十八顺势准备告辞,她不想问,他也就不必说。
「但在我离去之前,请将我的东西归还给我。」
她不懂。什么东西?「你指那套西装吗?已经还你了呀。」
「里面却没有那幅画。」顺十八刻意朝魏君士冷笑。「丹玉画的那幅肖像。」
君士只把西装交给她,其中的画却擅自留下?
「我若不留下你的把柄,怎么知道你不会又把迪琪送回董二少怀里。」
「事实证明,我并没有那么做。」
「事实证明,你确实打算那么做。否则何必安排董二少的新娘子去日本拜见某人?」别以为他会像迪琪那样轻易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