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能逃到哪里去?
这么一逃,一辈子都得逃!
若是带着妍月逃往南方,到时候,她欲前去接受大夫医治之事因而耽误,或是当她上了祁南山,王莽却派人大肆搜山,若是寻到她,并伤了她……
不,绝不能让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他绝不能选择逃避这条路,之所以刻意留下,他就是要将这一切彻彻底底作个了断。
妍月……我的妍月……
但愿他能够信守与她之间的约定,活昼叫去找她,雨人苏守终生。
*
接获慕劭已离开京城前往北方的消息,王莽见机不可失,立即入宫觐见丹汝王。
“王,剽姚将军慕劭忽然驾马车带着妍月公主离开京城,前往北方,不晓得有何打算,恳请王立即下旨,就让末将率领百名精兵前去将他捉拿回宫。”
丹汝王紧蹙着眉,最后只得点头答允。
“好吧,就由你率领精兵,立即前去追捕慕劭,并将他带回,交由刑部讯问他究竟有何意图。”
“是,末将立即前去将慕劭捉拿回宫。”王莽抱拳一礼,然后站超身快步奔离大殿。
当然,他绝不可能将慕劭带回来,若真要带他回来,也只会带他的人头回来见王。
王莽穿上战袍,腰系长剑,骑乘骏马,率领数百精兵,奔出皇城,于京城街道上策马飞奔,完全不顾路上百姓们的安危,只急着想将慕劭擒住,亲自砍下他的项上人头。
快马奔驰,许久过后,王莽与精兵们追赶到一处空旷荒僻之地,远远地就瞧见一辆马车,以及一名高大挺拔的男子独自站于滚滚黄沙间。
王莽一眼就认出那人正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剠。
“来人啊,快将慕劭擒住!l他扬声下令。
数十名精兵立即驾马奔向前,欲将慕劭擒下。
只见慕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他们的方向奔来,他们尚未来得及掸出腰闻长剑,手臂就被砍落地面,鲜血直流。
慕劭面无表情,将手中未沾一滴血的长剑高举,剑锋直指向置身在精兵中央的王莽。
“为何非要污蔑我?”
“哼,打从以前我就看你不顺眼了!凭什么你才来到我国不到一年,便能获得王的信任,还封你为剽姚将军,而我在王的身旁多年,职位却还在你之下,这令我怎能心服,怎能不恨?污蔑,是谋害他人最好的办法,就算你真的无心叛乱,但只要我天天在王的耳边说个几句,最后你也会成了意图谋反的罪臣,人人得而诛之。”
闻言,慕劭冷哼了声,“嫉妒,这是踏上毁灭唯一的道路。”
不屑再与这种不靠自己的努力与才干,只打算靠污蔑与谗言踩着他人的尸体往上爬的小人多费唇舌。
要杀要剐随意,但也要他们能动得了他一根寒毛才行。
瞧见慕劭眼底鄙夷的神情,顿时王莽怒火攻心,怒不可遏,连忙下令,“杀,快杀,快把他给杀了!”
“王不是下令要咱们将慕将军带回宫,交由刑部发落?”在王莽身旁的一名士兵皱眉询问。
“少罗唆!”王莽一气,挥出腰间长剑,立即将那名士兵的头砍下。
同袍身首异处,其他士兵见状,怎么也没料到王莽竟会这么做,均又惊又惧。
“全都给我上!快把慕劭给我杀了,否则到时候死的就是你们!”王莽高举着手中那把沾了鲜血的长剑,扬声威胁。
众士兵不得已,只得听从王莽的命令,抽出腰问的长剑,策马向前,欲取慕劭的性命。
一些士兵则是下了马,抽出长剑逼近慕劭,前后包夹,将他团团围住,让他怎么也无法防御。
数不尽的刀剑挥来,慕劭挡下后又顺势反击,虽杀了眼前的数十人,但后头又有数十人继续朝他挥剑砍来。
就算他在战场上骁勇善战,所向披靡,但此刻的他是孤军奋战,以一挡百,怎不吃力?
第9章(2)
渐渐的,他的身上多出了数十道伤口,正不停淌下鲜血,手臂也逐渐变得沉重,快要举不起来,视线早已被汗水与那些被他所弑的士兵鲜血所模糊,让他看不清眼前情景。
身旁究竟有多少人的尸首倒下,慕劭不清楚,也无法细数,他只知道周遭尚有无数名士兵正挥剑朝他砍来,欲取他性命。
手中的长剑早已钝了,砍不动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挥剑砍杀的动作,否则死的人就会是他。
在远处不敢靠近的王莽,瞧见遍地皆是士兵们的尸首,虽然还有大半的士兵正围攻着慕劭,但他杀敌的勇猛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瞧见一旁的马车,王莽以为妍月就在车内,连忙策马向前,打算用她来威胁慕劭,怎知一掀开马车布帘,车内却空无一人。
万万想不到慕劭竟没有带那女人一道同行,独自一人驾马车离开,这掩人耳目的作法,目的就是要让人误以为他是带着妍月逃离京城。
此刻,慕劭呼吸紊乱,重重喘着气,满身是伤,挥剑以及闪避的动作更是变得迟缓许多。
见机不可失,王莽跃下马背,弯下身,手里握了把黄沙,朝慕劭的方向快步奔去,趁着他毫无防御之际,朝他的脸上撒去。
黄沙落进眼里,让慕劭不由得闭上双眸。
“哈哈哈,你去死吧!”王莽狂笑着大喊,将手中长剑用力朝他刺去。
虽试着闪避,但慕劭仍倏然感到一阵痛楚传来,随即再也看不见左方的景物。
他立即明白,自己失去了左眼。
他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力挥出手中的长剑,剑锋立即划过王莽那没有受到战袍保护的项颈。
下一瞬间,王莽的人头在半空中划了个圆弧,随即落下,那张布满讶异神情的脸朝下,埋于黄土间。
剩下不到十名的士兵,见王莽已身首异处,慕劭身旁又有无数成堆的尸首,于是不敢再战,立即丢下手中长剑,纷纷转身骑马逃离,不敢多待,以免项上人头不保,亦不敢再回宫,以免遭王惩处,同样人头不保。
见终于没有敌人,慕劭将手中长剑插入黄土中,支撑着身躯,不停喘着气。
他的左眼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痛楚,但他仍可由右眼瞧见,他身边的黄土正不断被鲜血染红。
这些鲜血并不是别人的,全都是由他身上各处大小不一的伤口滴落的。
右眼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全身的力气仿佛被彻底抽离,最后,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卧于黄土上那些成堆的尸首间。
缓缓地,慕劭伸出右手,取出放在衣襟内的一只红色锦袋,使出仅存的力气举起手,将锦袋置于眼前。
看着这只被他满手的鲜血沾污的锦袋,他动了动双唇,轻轻唤了声,“妍月……”
他真的很抱歉……看来他是无法信守与她之间的约定了……
若有来生,他定会选择再次与她相遇……再一次与她结发为夫妻,厮守终生……
最后,慕劭闭上了眼,失去所有意识,任由黑暗与冰冷将他紧紧包围。
*
十多日后,马车抵达玉霞城的段宅前。
接获门房通报,段云罗立即步出宅第,迎接妍月到来。
“好些日子不见,最近过得可好?”
“嗯,还好。”妍月轻轻点头。
“咦,你的气色不太好……哎呀,瞧我真是的,经过这么长的路途,你一定累了吧,快进屋里休息。”
段云罗连忙吩咐婢女整理出一间房,并与秀儿一同扶着妍月下马车,进入厢房休息。
待妍月坐于床铺上后,段云罗这才纳闷地问道:“怎么不见慕大哥与你一道同行?”他们俩总是形影不离,今日他怎会让妍月独自前来?
闻言,妍月难掩内心的担忧,轻启红唇,“他说有些事得去处理,所以要我先前来。”
“这样啊。”
这时,一名婢女走进房里,小声的在段云罗耳边轻语。
段云罗点点头,表示知道,这才笑看着妍月,“如果还缺什么尽管告诉我,我定会为你办妥。”
“嗯,谢谢你。”
“别客气,我为主,你为客,本该让你宾至如归。”段云罗笑了笑,“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接着她便转身离开厢房,往厅堂走去。
车夫在厅堂内候着,一见段云罗前来,立即将一封信取出,递向前。“这是爷吩咐小的亲手交给您的信。”
伸手接过,段云罗将以蜡封起的封口拆开,慕劭苍劲豪迈的字迹立即映入眼帘。
玄月望日,若我在辰时迟未现身,请带妍月前往齐来茶馆与一名大夫会面,日后并代为照顾她,多谢。
看完信,段云罗大为讶异,连忙抬起头追问车夫,“快说,慕将军最近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迟未现身?代为照顾?为什么他要这么写?仿佛他已预料日后定会遭遇不测一般,令人心惊。
车夫只得一五一十将他所知道的事全部告知。
听罢,段云罗脸色惨白,跌坐于椅上,“怎么……会有这种事?相同的情况竟又再次发生在他身上……”思索了会儿,她连忙派人快马加鞭赶往京城,打探慕劭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