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德,东西拿过去。”
“遵旨。”恩德命人抬了两张桌子过去,将文房四宝摆妥,还帮她们把纸铺开,用纸镇压好。
“李黛天性聪颖,八岁便识万字、解千文。如今年岁已长,一定更加出色。现在朕以尊贤为大为题,命你们一刻成文。”
说到写文章那朱青不免喜形于色,连忙磨墨提笔,她可是熟读诗书,做文章怎能难得倒她呢?
侍书拿起笔来,也不沾墨就东画西画,把笔当作扫把来用,还把笔横放在自己嘟起的嘴唇上,左看看右看看的。
“侍书,你干嘛不写?”皇上好笑地看着她,“觉得太容易了吗?”
“对呀,太容易了,我用不着一刻。”
“那好,朕拭目以待你的妙文。”
等到一炷香快燃完时,她才随手写了几个字,让恩德把她的文章缴了上去。
朱青的一篇文章作得四平八稳,虽然不是很特别都是些八股,但也是头头是道,况且时间如此之短,能写这样不错的文章也算非常的难得了。
侍书只写了两个字,狗屁。
皇上将侍书所写的拿给雷临歧看,“你说她在骂你还是骂朕?”
雷临歧摇了摇头,“她是故意的。”
皇上面色一变,佯怒道:“侍书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骂朕是狗屁!来人呀,给朕掌嘴!”
“皇上……”雷临歧急道。
“不许求情!”
掌嘴?那怎么行,很痛的!侍书连忙道:“皇上要我做文章以尊贤为大为题,我也已经做了,怎么反而要打我?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做!”
“狗屁这两个字是你的文章?朕怎么看都不像!”
“皇上的题目出自礼记中庸: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
“父母是亲人中最重者,如果人不能亲其父母,那么对于其他人就更不可能有真情真爱的表现。每个人都说得头头是道,但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所以我说他是狗屁;知道却做不到,那不是狗屁不如,或是相当狗屁?”
“你倒是有急智。”她这两个字分明是骂他,皇上又怎么看不出来!但是她能自圆其说,他就算了,反正他发怒也只是假装。
“不打我了吧?”她嘻嘻一笑,“皇上也认为我说的有理?”
“你有几分小聪明,但别太得寸进尺。”他朗声道:“两位文笔不相上下,都有可能是,也有可能都不是。”
他沉吟了一会,提笔写了几个字,然后折好交给做审讯纪录的书吏。
“这件事只有朕和利阳王、临海郡主知道。如今利阳王已过世,那么世上知情的便只有朕和临海郡主了。”他顿了一顿又道:“朕已经把答案交给了书吏。
“当年利阳王远走望安的原因是什么?”
“我不知道。”侍书想都不想地就说,“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李黛。”
皇上点点头,“所以你不是真的。那你呢?”
“是……”朱青开始冒汗了,在心中猜测着利阳王远走的原因,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一个王爷不想再当王爷了?
她想起坊间流传的耳语,说到先帝的宝座是残杀兄弟得来的,因此她低声道:“是为了争位之事。”希望她能够蒙对,只要皇上认定她就绝不会有任何枝节了。
“是没错。但是为什么?”他需要更确实的答案。
“为什么……”她有些迟疑了,“我记不太清楚了。”
“你一定记得。”这种事没人能忘得了的,她如果是黛儿就一定知道利阳王的痛苦,就一定知道他的心碎!
“我……”她开始发抖了,讲错一句就是死罪呀!她的计划本来不会出错的,如果不是那个姓雷的,根本不会有今天这种事发生!
“你是不记得还是不知道!”皇上越说越严厉,“还不说!”
“是因为……他争不过先帝,所以就只好离开宫里了。”利阳王没当上皇帝,又立刻离开皇宫,一定是生命受到了威胁,不得不走。
“所以他是被逼的?”
“是的。”因为相当的害怕,朱青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
皇上点点头,转头向书吏道:“念出来。”
“自责。”纸上就只有两个字。
“你不知道对不对?”他一拍桌子,大声喝道:“利阳王当年是自愿离开,原因就是自责!”
朱青身子一软,从椅子上跌下地,满脸死灰。
“说!你的雕凤玉佩哪来的!”他怒道,“居然敢欺瞒于朕,你好大的胆子!”
皂隶用讯杖将她架了起来,“还不说!”
朱青知道已经是山穷水尽,惟今之计只能利用这块玉佩求一条生路了,“民女愿说,但求皇上给民女一条生路。”
“你跟我谈条件?”这个女人事迹败露,居然还敢跟他谈条件。
“皇上可以不允,但民女一死,只怕永远找不到真郡主的下落了!”她一定得要挟皇帝,否则她死定了。
“朕最痛恨被人威胁!”他一挥手,“将这两个假郡主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皇上!”雷临歧走下堂,跪地道:“是臣坚称侍书是真郡主,她并没有假冒之嫌,反倒一直强调自己并不是郡主,是臣坚持她是的。”
“你干嘛!”侍书拉着他的手臂,“起来,你又没错!”
“雷临歧,你可还记得曾答应过朕什么?”皇上冷笑道:“是你要倒霉,还是这个假郡主要倒霉?”
他的意思很明白,他们两个其中得有一人为这事负责。
“臣有负皇上重托。”雷临歧拿下了乌纱帽,端在手上恭敬的说。
“恩德,拿过他的乌纱帽。”皇上冷声道,“当初朕说过什么?找不到郡主,你要提头来见,还记得吧!”
恩德接过了那顶乌纱,放到桌上去。
“臣记得。”
“皇上!你不能不讲理呀!”侍书着急起来,“那个郡主又不是他找来的,怎么可以因为这样怪他!”
“侍书!不关你的事,不用你多管闲事!”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她火大地说:“你是个好官,这个糊涂皇帝要为了这种无聊小事杀你,我怎么能不管!”
“你放肆!”皇上怒道:“雷临歧办事不力,找了两个假货来冒充郡主,你说该不该杀?”
“胡说!”侍书大声反驳,“刚刚不是说了吗?那个女人不是他找来的!要怪就怪……”她在各官员中找了一下,终于给她找到了余抒怀,然后朝他一指,“应该怪他!是他找来的!”
“我……”余抒怀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苦着一张脸,也跪下了,“皇上,臣实在不知道郡主是假的。”
“余将军并不知情,朕不怪罪你。”皇上对着侍书解释道:“雷临歧力保你是真郡主,甚至以性命担保,如今证明你不是郡主,他就是犯了欺君之罪,非杀不可!”
“我……”她急得眼泪在眼里转,盈盈欲坠,“你这个笨蛋!我跟你说过八百次我不是了!”她气得捶了雷临歧几拳,“干嘛这么做!”
她不能承认就是有原因,有苦衷的,他为什么要害她这么痛苦!
“雷临歧,你可知罪?”皇上严厉地喝道,“朕办你欺君之罪,你可不服?”
“臣知罪,臣心服口服。”
侍书冲上前,大声道:“我不服、我不服!”
“你不服?好,你把郡主找出来,我就免了他的死罪。”
“找不出来啦!根本没有临海郡主,你要我到哪里去找!”侍书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皇上,求求你饶了他!他会说我是真郡主,是因为我骗他。”
“我仗着自己当过利阳王府的丫头,所以对雷大人胡说八道,哄得他相信了我就是郡主!”她盈盈的跪倒,“皇上,你说你精明能干,是天纵英明的好皇帝,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的就错杀忠良!太不智了!”
“你说朕错杀忠良?”皇上火大问,“雷临歧犯了欺君之罪,其罪可诛,何来错杀之说?”
“我不管!”她的眼泪滚滚而落,用力地捶着自己的大腿,激动地说:“你没有详查就判罪,就是杀错忠良!”
“侍书!别说了!”雷临歧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再打自己,“别再说了,你回雷家去,我娘会照顾你的!”
“我不要!”她拿着他的手用力的捏他,“你干嘛相信我的胡说八道!你不知道人是不可以相信的吗?你这个笨蛋!”她不断地打他,“你这个笨蛋!死了活该,谁叫你乱相信人,你死了活该!”
雷临歧不闪不避的让她打,柔声地说:“好了,别哭了,再哭又要头疼了。”
“好了,都别闹了!”沈奕不耐烦地说:“先将雷临歧押下去!余抒怀,你接着审第二案。”
第二案?皇上一说,大家不由得面面相觑,哪来的第二案?听都没听说过呀!
“是。”余抒怀走上了雷临歧刚刚的位子,小心的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来,朗声道:“现在审乙卯年江州水患灾银虚报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