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他以为不断累积的财富和握在手里的黄金日银,能够让他空虚的心踏实一些。
小莫曾说用心他死了没人给他送终,当时他觉得好气好笑,现在想想还是挺悲哀的。
他自私自利惯了,除了自己以外,他从没在乎、关心过旁人。就连跟阿岱的友谊,也是从条件的交换开始,而小莫更是他财迷心窍之下拐来的。
他不得不承认,在失掉那些银两之后,他觉得轻松,觉得自己似乎不同了。
没了那一千三百两,或许是一种福气。
**************************************
「我不要吃。」段小莫皱起了眉,将贝宜久递过来的那串烤免内推开。
贝宜久盯着她,却没有说话。
「干吗不吃?这肉很嫩,又没焦。」司空岱一脸不解的问。
「我想到它原本是只可爱的小白免就吃不下了。」她微嘟着嘴,很为难的样子。
她知道他们身无分文,这些天来都露宿荒郊,摘些山果、喝些溪水里腹,如今有了肉可以吃,她应该懂得感恩.可是……
「你太过矫情了。」口宜久突然开口「会令人反感。」
「你于吗说这么重的话。」司空岱横了他一眼,难道他的遗憾没能带给他一些警惕作用吗?
段小莫愣了一下,呆呆的瞧着贝宜久,忍不住眼泪就流下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他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些好脸色着呢?」那个陪着她葬发、大声欢笑的阿久呢?她知道自己笨,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是为什么他就不能像阿岱一样,老是对着她笑呢?
「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说你矫情。」他不讨厌她一点都不。相反的,她宁愿做着肚子也不肯吃免肉让他心疼.所以他就觉得她矫情。
他不该带着她受罪的,他该想办法让她回家去。他不知道是自己笨,想不到一个好办法让小莫回家,还是他根本舍不得,他怕此去经年,相逢恐怕只能在梦中吗?
「兔肉也是肉,你既然吃鸡、吃鸭、吃牛、吃羊那吃免又有什么分别?」
「当然不一样,那些本来就是给人吃的嘛!小白兔又不一样.吃它太残忍了。」
「有什么不一样?」贝宜久叹口气,「什么叫做本来就是给人吃的?小莫,我知道你认为小白兔温驯可爱所以不忍心吃它,可是你也不能因为心软而饿肚子。我不觉得你这样是善良,也不觉得我这样是残忍,现实才是最重要的,否则人怎么活下去呢。」如果是那些本来就是给人吃的动物,那她就不会拒绝了吧?
地转过头去,刻意不看她,「你身上有伤,挨不得饿的。
段小莫想了一想,伸手拿过那串免肉,放到嘴里慢慢的嚼着,但眼泪仍是不停的流。她哭,并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心疼。
阿久辛苦的抓了这只免于,但更辛苦的事或许是杀了它。她记得阿岱常常嘲笑他胆小,说他见不得血,一见就头晕,说他长这么大显然什么都吃,却没胆子杀只鸡或是鸭。
可是为了不让她挨饿,他却亲手杀了一只兔子。她不觉得阿久胆小,她觉得他好勇敢。
他们默默的坐着,而司空岱不知何时悄悄的起身。算好了距离之后。避到一边去。
三人行,应该是行不通了。
只宜久随手拿了一枝枯枝,拨弄着眼前快熄掉的火堆,「还疼吗?我说你的伤。」
他从来没主动关心人过,因此显得有些笨拙。
段小奠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痛……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微皱的眉头,她就觉用自己又做错事了,因此一句习惯性的对不起又脱口而出。
这些日子以来,好当他要骂她之前,总是先把眉头锁紧了,然后开始开骂。所以她不知不觉将他皱眉头和骂人悄悄划上等号。
「干吗没事说对不起。」好像他的脾气永远发不完所以她的对不起永远说不停。
「我以为你又要骂我了。」她吐吐舌头,「我很笨,老是惹你生气。」
「算了吧,大概是我上辈子欠你的,总之遇到你之后,就没有好事发生过。」
她垂下眼眸,「我爹常说,人跟人之间是互相欠债的。上辈子斗得最凶的仇人,这辈子可能就成为最相爱的夫妻。」
或许,他们上辈子是相爱的夫妻,因此这辈子才会变成这样,他一见她就生气。
「你常常提到你爹,你们父女感怕一定很好。」贝宜久有些羡慕,他原本也是有爹娘的疼爱。
「嗯,我多很疼我。」段小莫点点头「他给我姓段,又把我抚养长大,是世上最好的爹爹了。你呢?你多对你好吗?」
「我没有爹。」贝宜久淡淡的说:「我八岁那年爹娘就都死了,我是个没有爹娘的人。」
「阿!」她顿时张口结舌,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看他的样子似乎很伤心,她从没看过他这个样子,她有些紧张的玩弄着手指头,放做轻松的耸耸肩,「那也没什么。我一出生就给人扔到用材里,没爹没娘,也不知道他们是死还是活……与其那样,还不如你知晓爹娘死了来得好,至少知道他们葬在哪里。」
要不是知道段小算是个呆瓜,说这番话的用意是为了安慰他,贝宜久一定会大发昏霆,什么叫做他知晓爹娘死了好?
不过她说她是个没多没娘的孩子,似乎有些奇怪。「你被扔在棺材里?怎么你多不是你的亲爹?」
「嗯。」段小黄连连点头,「我爹说那时他刚开棺材店不久,有天要关门的时候,听到有娃娃的哭声,那就是我啦。
她嘻嘻一笑,「他说我躺在棺材里哭,连脐带都还没脱落呢。因为不晓得是谁放的,所以丧妻的他只好独自把我养大,直到去年才再娶呢。」
「你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你多的孩子?」
「对呀.我一懂事爹爹就告诉我啦。」她不觉得自己是没人要的孩子,就像她爹说的,她是神仙送来的孩子「我爹说我是神仙的孩子,是来几间帮大家忙的喔。」
他说天上的神仙知道他中年丧委,痛不欲生,所以特地送了一个小娃娃来陪他。
她无父无母,但仍乐观善良,而他至少与双亲共享天伦八年,却让内心变得丑恶难堪。贝宜久深沉的想着。
「你多说的没错。」他看着地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依然充满着他们初识时的热情和单纯.「小莫,你是好心的仙女。」
「就像我儿时听到的传说一样,每当满月的时候,月亮上会垂下一道银梯子,一个善良好心的仙女会顺着梯子走下来,找到世间上最伤心的人,带给他所有的幸福和快乐。
「我才不是呢。」段小莫的脸微微红了,「你以前都说我是个笨呆子。」
他说她是好心的仙女呢!她欣喜的想着,并且被他的故事吸引了,「然后呢?」
「然后?」贝宜久微微一笑,「那个人会藏起仙女的银梯子,然后她就永远回不到月亮上去了。
「那么她就回不了家啦!」她有些着急的说:「这样是不对的,也不公平,他怎么可以永远把仙女留在身边?
「是不公平。」就像现在,他把她留在身边也是不公平的「也许你该回家了。」
他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来了。
「嗯,我有些想我爹爹。」段小莫没有察觉到他脸上的落寞,因为她一时之间没有想到,回家代表的是和阿久分开。
「早点分开也好。」她也不很要跟着他们颠沛流离的过日子,躲官差。他早就该放她走。如果不是他老想着要卖了她谋财,她也不会差点给坏人占了便宜。
他老是说小莫坏事,尽给他找麻烦,其实,找麻烦的人是他才对。
分开对小莫才有帮助。
分开、分开,是指分手就会开始想念吗?
****************************
一块写着十大当车的旗帜在丈高的杆上飘扬。
天色已黑,路上的行人也少了,只见两男一女在当铺前,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那里孤孤单单的躺着一块红巾子,埋头包着温润的白玉镯子。
「我说还是拣了,送到当铺天当些银子出来,好好的吃一顿。」司空岱打破了沉默,首先说出他的想法。「可是怎么会突然有只玉锦子在这?」段小莫摇摇头,「我觉得还是别检,说不定格的人会回来找。」
他们同时看向贝宜久,似乎奇怪他怎么没有立刻捡起来,然后很自然的据为己有。
「我说还是捡起来。」贝宜久抬头看了看当铺,又着向段小莫,「当了之后给小莫在一辆车,让她回余杭去。」
「咦?」她惊讶的说:「我自己回去吗?」
「当然。」
「我以为我们要到阿岱家去,然后我再回家。」她皱了皱眉头,「是这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