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很好……在希壬背后,点点红了眼。
吞下哽咽,难受吗?当然,但那是她的决定,不怨人。
换下睡衣,点点走到厨房。不管怎样,她仍旧是他的妻子,再委屈,都要替他准备爱心早餐。
打开炉火,双手忙碌,两颗蛋、一点培根、烤得香酥的奶油面包和香浓咖啡,经验让人熟练,但对于放弃婚姻,她仍需要多加磨练。
希壬出房间,她端起盘子,堆起笑脸,甜甜对他说话:“希壬哥,你还没吃早餐。”
他连看都不看她,往门口方向去。
“你来不及了吗?等两分钟,我用保鲜盒替你装起来。”
希壬置若罔闻,换过皮鞋,开门、关门,消失在点点的视线内。
两手端着早餐,她低头垂肩,“笨,怎会来不及?今天又不必上班。”她对着盘子说:“他啊,是和艾琳的约会来不及了吧!”
*
从六点到十一点,点点在楼下等老公。老样子,她忘记加件外套,希壬看见,又要叨念了吧。
十一点十分,希壬没回来,她抚抚裸露的手臂,希壬是对的,真的会冷。
这时候,他该吃过了吧,上楼别忘了把菜收拾好,也许再做一点消夜。
十一点二十五分,希壬没回来,警卫室的伯伯叫她好几次,说夜深了,回家等吧。
回去吗?她已经等五个多钟头,若是他再过十分钟就回来,那么前面的等待不全成了泡影?
十一点四十九分,车道上没有汽车声,更冷了。
双手抵住下巴,她告诉自己,就算真要离婚,她也要当个好妻子,直到最后一分钟,她照样要甜甜对他笑、照样要对他巴结讨好,即使明白,做再多,皆枉然。
十二点八分,警卫伯伯关掉大厅的灯,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她不能适应。
还不回来吗?
他的心,恐怕早已飞奔,早上的话,不过解套他的躯体。所以他光明正大了,所以他再不耐烦维系婚姻假象,那么……今夜,或许不回家……
点点死心,墙上的钟没有夜光显示,她分辨不出分秒。
离开沙发,她步履蹒跚,有些累,结婚后,第一次,他不归。
凌晨三点,希壬回家,看见桌上摆着消夜和纸条。
纸条上写着:希壬哥,我累了,先睡啰。早上,你要我把你的衣服搬到客房,可是我想了又想,主卧房的床比较大,还是留给手长脚长的你,我搬到客房好了。
对了,今天艾琳小姐打过两通电话找你,我留下她的电话,让你回电。
一样的轻快语调、一样的开心自在,爱琳的两通电话没让她产生危机感,连搬到客房,她都惬意得像游戏。
这样的点点,能拿她怎样?
艾琳说,妒嫉是爱情中最重要的成分,少了它,代表爱情已过去。
他和点点之间有过爱情吗?
没有吧,她依赖他、喜欢黏着他,如此而已,就如点点说的,她要的只是安全感。
他不小器,他乐意给她多到用不完的安全感,但前提是,她必须拿爱情来交换。
希壬端起馄饨汤,汤冷了,馄饨糊成一片,浓浊的汤引不起他的食欲,放下消夜,把纸条捏成团,用抛物线,丢进垃圾桶里面。
他进房间,冲了冷水澡,围浴巾,坐进沙发里。
手支后脑,他反复想着早上的对话。他问她,是不是真的不介意离婚,她那笃笃定定的一个“是”字,敲掉他的热情。
她从没想过嫁给他。
青春年少时,她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比谁都多,那时,她坚持爱钧璨;来台湾后,钧璨和小慧爱得热烈,从没把多余时间留给点点,那时,她一样想嫁给钧璨;即使退出三角关系,她对钧璨的爱也未曾减少吧!
想到这里,希壬再也平不了心情,换上衣服,拿起车钥匙,离开家里。
第7章(2)
清晨,点点醒来,冲进主卧室。
希壬不在、棉被铺得整整齐齐,昨夜,他果真没回来?
走进浴室,那里有换下来的脏衣服,所以他回来了,却不愿意多待?
没回家的他在哪里留宿?艾琳家?或者留在其他美丽漂亮、聪颖慧黠、身材高挑玲珑的女孩身边?
气他吗?不气,是她送出自由空气,怎能怨他热爱芬多精?
点点走回客厅里。
纸条不见了,馄饨汤还在。他也不爱她做的消夜了?
一阵冷,从脚底窜上,无依孤苦的感觉席卷而来,恍惚间,她回到凄凉寒冷的地下铁,来往的行人匆匆,没人多看她一眼。
终究……她失去他的认真……
拿起馄饨汤,一口口,不难吃,只是凉了,凉得她的心寒透。
不想回来的,他需要更多时间想清楚,要如何面对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
但凌晨两点,他还是回到家里,门开、门关,客厅桌上又摆了消夜,是冷掉多时的广东粥。
走到客房前,深邃双眼盯住门扇,她就在里面,他大可开门进去,行使身为丈夫的权利,可以用情欲逼她爱上自己,然,他放弃。
他不要不情愿的女人。
他们两天没见面了,点点没到办公室找他、没打电话给他,似乎几日不见对他们而言,是司空见惯的常态。
拿起纸条,上面写着:希壬哥,你晚上没回来,我做了满桌子菜,丢掉有点可惜,以后你要回来的话,是不是给我一通电话,我才好准备晚餐?消夜是广东粥,我试了好几次才做出好口味,别浪费了,尝几口好不好?
钧璨哥问你星期天有没有空,有空的话,愿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去爬山,哦,他们是指钧璨哥、小慧、默默和默默的男朋友,考虑看看吧,把答案写给我,明天,我好给钧璨哥回电。
她不在意他不回家,只在意她的菜,原来丢掉菜比丢掉丈夫,让她更不舍得。
于是,他刻意“浪费”,刻意把纸团揉掉,不给她任何答案,若她真的想要答案的话,那么,她得主动找到他。
他和她强上了!
打开门,他再度离开。
同一时间,客房里面。
点点躺在床上,两天两夜没合眼。
前天、昨天,希壬没回来,她的纸条和消夜换过一遍遍,趴在枕头上,拉长耳朵倾听,她在等开门声,等不想同她见面的男人出现。
楼下林太太说,对男人呐,你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他管得紧了,他会时刻想脱轨,最好的方式是对他很好很好,让他想到离婚时,还会考虑到你的贤慧。
她睁眼闭眼了呀,她对他好到不行了呀,但她不确定,她的贤慧是否能赢过艾琳的聪慧和干练。
门开,希壬回来?
睁开眼,悄悄地,笑容爬到颊边。
他开门、他走到她房前,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不停,他会进门吗?他消气了吗?他是不是作好决定?
他将告诉她,不管外面有多少女人,她都是他唯一的太太?还是说——好吧,既然你不介意离婚,那找个时间,把你的东西搬出去?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胸口冲撞,她的想象力尚未找到答案,他的脚步声已经离去。
砰!他走了,门关上那刻,她的心被重重关起。
是闷、是苦,是说不出口的沉重,点点跳下床,打开门,确定空荡荡的客厅里无人,背靠着墙壁缓缓滑下,她缩起两条腿,把头埋在其间,任泪水在地毯上画画。
点点想着他们的初识,想他说她是阿尔卑斯山,想他对她有多好又有多坏,她一下子笑、一下子哭,那是她不熟悉的心慌。
她就要失去他了,对吧。
指针缓缓滑过钟面,一圈两圈,她想他、再想他,直到天色明亮了,晨曦入照。
新的一天,要做什么?把家里从头到尾擦洗一遍,然后做晚餐、丢晚餐、做消夜、写纸条,再然后……想他想到泪流满面……
是清脆响亮的电话铃声阻止她的想象,她慢慢走近、接起,未出声,对方先发言。
“点点吗?可不可以告诉我,早上起床,希壬哥习惯喝什么口味的咖啡?”艾琳说。
早上起床,希壬哥习惯喝什么口味的咖啡……她慢慢消化这两句话代表的意思。
意思是希壬在她家里过夜,他在她身边起床,他要喝她煮的咖啡,他们的亲密不需要隐瞒别人。
心垮下,她的知觉跟着垮台,“在艾琳家过夜”这事,从想象转为事实。
“喂喂,点点,你还在吗?你有没有听见我的问题?希壬哥……”
“卡布奇诺,少糖多奶,是他最喜欢的口味。”她一个字、一个字说,仔细、认真。
“谢谢你哦,真麻烦,他改了口味也不说,以前他爱的三明治果汁现在都不碰,不聊了,弄完早餐,我们还得赶上班。拜!”艾琳挂掉电话。
点点右手跟着松开,话筒滑落地毯,泪水淌下。
*
五天,点点无法合眼、无法进食,爱吃的她对食物失去兴趣,她成天喝柠檬水,一杯杯,喝得胃抽痛阵阵。
他没回家,半次都没有;从早上等到黄昏,从黑夜等到黎明,她每天为他做饭,然后倒掉、再做饭、再倒掉,她以浪费食粮来计算他未归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