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她有病!宁巧儿疼得心都揪成一团了!但他还没说完——
「是的,她有病。」
宁巧儿一愣,他们居然能心意相通!?她努力想让他知道她是活著的,可惜他不知道,谁能相信一具冰冷无知觉的尸体是活著的呢?
「她有病。你绝对无法想像有人能说出那些恶毒的咒骂。」
万俟傲闭上眼睛,童年不堪的回忆梗在喉间,他吁出一口长长的气,说:「她拿著香祭拜上天,希望神佛有眼,能给我这个下贱胚子报应,她说『我会张大眼睛,看著你怎么死』。」
紫夫人疯了!
心痛到极致为何不会麻木?浓浓的心疼传达到四肢百骸,却传不到他心里。如果能够,她会拥抱他、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管他们是不是兄妹!即便受尽天下人耻笑,她也不在乎、不再在乎了!
袭姊,你在哪里?我要好好安慰他、快来帮我解穴呀!
他感受不到她的挣扎,只想把沉积在心里的话一古脑儿地全掏出来。
「所有的故事都有结局,紫夫人後来当著我的面自戕,死了。」他轻笑,「她终究没来得及张大眼睛看到我的『报应』。」手指轻轻摩搓她的脸,「现在你知道我真正的身世了,还会喜欢我吗?」
会的!她呐喊,心音却传达不出,只能颓然回荡在至痛的体内。
万俟傲在她身边躺下,一手握著她冰凉的手心拿到唇边轻吻,「冷吗?我抱你。」
他的手也好冰!怎么了?他怎么了?如果宁巧儿能张开眼,也会被万俟傲苍白的脸色吓到,他吐出了大量的血,不吃不喝地说著话,几乎透支了全身的体力。
他温柔的拥著她,闭上眼睛,「我累了,你也累了吧!让我好好抱著你,再也不要离开我,嗯?」
直到缓慢而有规律的呼气声传来,宁巧儿知道他睡著了,心里仍为刚刚的话激荡不已。
如果老王爷不孕,那她的爹是谁?
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不是兄妹!
宁巧儿好自责、好自责!她对他的爱竟如此肤浅,倘若有他一半的执著,今日何需走到这步境地?
现在只能期盼袭姊早点赶回来。迷迷糊糊地,在他沉稳的呼吸声中,她也睡著了。
* * *
又是那场恶梦!猫仔无辜的眼里至死仍满足不可置信,他抖颤著手捧起它,在花园一隅亲手埋葬了它。
那是他第一次见识死亡。
接著,梦中的画面变成紫夫人满身是血地瞪视著他——
我会看著,看你这小畜牲有什么好下场!这满院的花草都是我的眼睛,我死了,它们仍然活著好好的,替我等著看你的报应!
报应!?
万俟傲满身是汗地惊醒,已经许久许久没作恶梦了,怎么会……
他半撑著身子,迟疑地、缓缓地伸出手指到她鼻前。
没有气息!巧儿真的绝了气息!
这是紫夫人的诅咒吗?这就是她给的报应!?
天!天哪!死的为何不是他?该死的报应!去他的报应!
他狂恸大喊,卢总管顾不得他的命令,冲入房里,见到哀痛欲恒的他,梗著声安慰:「人死不能复生,王爷,您要节哀呀!」
万俟傲什么都听不进去。她死在他怀里,冰冰冷冷、毫无气息!「天!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哪!」他狂啸,激动问又呕出一口鲜血。
卢总管见状大惊,高声喊著身旁的李全,「李全!快护住王爷心脉!」
李全箭步向前,点住他两处要穴,要从万俟傲手中接下宁巧儿时,却被他怒目恨视,「不许动她!」
李全为难地望著卢总管,卢总管温言劝说:「王爷,你的伤势严重,让老奴找大夫来瞧瞧,好吗?」
「不许动我的巧儿!」万俟傲还是坚持。
唉!卢总管不知所措。已经派人请老王爷回来了,这会儿该如何是好?
李全悄声说:「属下去请相爷过府可好?」
「这样也好。」毕竟巧儿姑娘跟相爷夫人有些交情,而相爷梢早也救过王爷。「快去快回!」卢总管转身,「王爷。」
「退下。」
「王爷!」
「连我的话都不听了?I
卢总管无奈,「老奴候在门外,王爷有任何需要请吩咐下来。」见万俟傲没有反应,只好黯然走出。
走到门前时,听见他说:「卢伯,谢谢。」
卢总管感动地回头,望向他平静的眼神。
主子的事他管不著,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王爷有幸福的归宿,别像老王爷一样,终生寻寻觅觅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
谁知上苍捉弄,鼻头一酸,卢总管不著痕迹地抹抹眼角,清清梗著的喉咙,「王爷珍重!」
他的关怀之情溢於言表,万俟傲哪里不懂呢?他点点头,「夜深了吧!卢伯早点歇息,我没事。」
知道劝不动他放下怀里冰冷的尸体,卢总管只得说:「王爷也早点休息,老奴退下。」希望杜相爷赶紧过来劝劝王爷啊!
万俟傲凝视著宁巧儿,她的脸色依然苍白如雪,指甲虽未泛青,整个人却白得吓人,衣裳上斑斑血渍有的已化做暗褐。他轻轻地放下她,整日没有进食、加上心力交瘁,让他在下床时眼前突然一黑。
他甩甩头,扶著床柱,勉力地走到衣柜前,翻出为她做的那件纱袄,蹒跚地,他坐回床沿。
「瞧,这是我特地命尚衣局做给你,预备大婚之日穿的。还喜欢这样式颜色吗?不喜欢没关系,我叫他们再做。你的衣裳脏了,我帮你换下,嗯?」
万俟傲温柔地替她换好衣服,细心地帮她梳好长发,「喜欢吗?我觉得你好美好美呢!」她依然没有反应。
报应?生死两隔才是报应,他不会让紫夫人如愿的!即使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们都会生死相随。
滴、滴、滴——
一颗颗晶润的水珠落在她的眼皮、脸颊。
他哭了?宁巧儿好心疼、好心疼!
天!他想做什么!?宁巧儿几近崩溃,奋力地想要开口,却怎么也支配不了身体,只剩意识疯狂大喊——别做傻事啊!
万俟傲却不知情。他起身,斟来一杯酒,「这是断肠红,入喉之後会肝肠寸断而亡。」
别!别啊!宁巧儿急得快疯了,偏偏动弹不得!
「肝肠寸断?」他低笑,「失去你,我宛若经历刨骨挖心之苦,肝肠寸断又有何惧?」他举杯饮尽!
在药效发作前,万俟傲躺在她的身边,「鬼域悠悠,我怎么忍心让你无助地飘零?」他温柔执起她的手,「等我,我马上就追上了。」
宁巧儿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服毒自尽!
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自己!?
她悔恨不已,是她书他心念俱灰的!佛菩萨!救救他、救救他啊!她愿意折自己的寿命,以换取他的平安!
床杨上,激动的宁巧儿眼角不可思议地沁出了泪,可惜紧闭著眼、忍受毒药发作剧痛的他,看不到了。
第十章
煲——你以炽炘的情暖我,终究温出今生的圆满。
女人国
「凌姨。」班袭风尘仆仆地赶回,片刻不停地直奔巧儿家。
「班姑娘,你回来啦!好久不见罗!」咦?巧儿娘看见班袭身後的易梦仪,越过她走到易梦仪面前,伸出手直直地往他胸前探去。
易梦仪双手护胸哇哇大叫,「你们这里的人怎么一见人就袭胸!」
班袭没理会他的抗议,拉著巧儿娘就问:「凌姨,你还记得巧儿她爹是谁吗?」她抱著最後一丝希望问,但愿别真的那么巧,让巧儿爱上同父异母的兄长!
巧儿娘偏著头,「这很重要吗?」
易梦仪大略的把巧儿的遭遇说了一遍,「巧儿现在装死骗他,如果万俟傲真的是她大哥,恐怕巧儿以後也是生不如死!」
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巧儿娘仔细的回想,「你说珍珠坠子是万俟王爷所有的?」
班袭他们点头。
啊!「我想起来了!姓万俟那个王爷是我第一次找的伴儿,就是不孕的那个啦!」她斩钉截铁的说:「巧儿不是万俟王爷的女儿。」
班袭蹙起秀眉,老王爷不孕?那万俟傲的身世也费疑猜了!
易梦仪高兴的拍掌,「太好了!我们赶紧告诉巧儿这个好消息,让她不必再躲著万俟傲、开开心心地做王妃去了!」
班袭点头,「事不宜迟,咱们走!」
「等等,我也一起去!」巧儿娘说:「听你们这么一说,巧儿可能不会再回女人国了,我要去跟她道别。」
「凌姨,走吧!」班袭率先走在前头,突然脚下一颠,差点跌倒。
「袭姊!」易梦仪赶紧搀住她,「你不要紧吧!」她有孕在身、又日夜奔波,别累出毛病了。下船前郁干狂才慎重的要他好好照顾她呢!
班袭微笑,「无妨。我们得赶紧去帮巧儿解穴,快走吧!」
* * *
杜御莆与班袭一行人来到骊王府,只见白幡处处,一片沉重肃穆之气。
众人面面相觑,裘纱凌先喊:「糟了!他们不会葬了巧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