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她躺在他的怀里,感觉自己似乎在梦中。
只有在梦中,看起来这么冷漠疏离的他,才会这么热切的拥抱她。
她恍惚记得他右手上戴着一枚方形的宝石戒指,通体的蓝,却丝毫不显暗沉,更隐约透着七彩的光泽,脱俗且美丽。
月光下,在那散发出柔软香气的床上,他卸去了一身的武装,拥抱着她美丽的身子时,那枚戒指是他唯一没有取下的东西。
她曾怔愣的问:“那是什么宝石?好美。”
“这是蓝碧玺。”他低沉的声音像丝绒一样的滑进她心底。
夜晚过后,天亮时,兰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醒来。
男人早已离去,房间里只剩下冰冷的空气。
只有她枕边多了一张灰色描金的名片。
名片上没有头衔,只印苦磊落的墨迹,写著“单槐”二宇。
过了好些日子之后,兰颐才知道这是他的名字。
她一直记着他手指上那枚蓝碧玺,日后走上珠宝设计之路,她在各式钻石、翡翠、珊瑚、玉石上挥洒创意,却独独不碰触蓝碧玺。
蓝碧玺对她来说,是个甜美而又哀伤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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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晃晃悠悠,兰颐美目迷蒙,视线落在自己沾上了些细沙的足尖,愣了好久。
没想到,十二年就这样过去了。
更没想到,他们居然还会再次同处一室。
这到底是上天的玩笑,还是可怕的诅咒?
如果单槐说得没错,这里真的是荒岛,那么他们要怎么脱身呢?
她……又该怎么办?
虽然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单槐对她的影响力还是那么大,让她几乎无法置身事外,也无法逃开。
可是他呢?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兰颐怔忡地问着自己,却找不到答案。
“这里没有蓄水的容器,但我找到了几颗椰子。”不一会儿,单槐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他拿着椰子走进屋,双眸依然淡然而坚定。
“嗯。”兰颐虽然不想面对他,目光却仍不受控制的投向他。
他将衬衫的袖子卷了起来,露出结实的手臂肌肉。
她几乎已经忘了记忆中的他是什么样的肤色,是晒得劲黑的古铜,还是稍浅一些的小麦色?
他动作矫健而优雅,就像岁月除了在他鬓边染上几许白丝,在他脸上添几道更富男性魅力的纹路外,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一切好像恍如昨日,他没有变,她也没有变。
所有的一切,都跟当年一样……
看着他手脚俐落地从鞋后抽出刀子,俐落地为她刨开椰子,兰颐原本飘匆的思绪总算慢慢清晰了起来。
“来。”他小心地将切口削得平整,才把椰子递给她。
“谢谢……”兰颐伸出双手,无意间碰触到他的指尖,仿佛触电似的,她有些震颤,却仍咬着下唇,鼓起勇气接过椰子。
就着他刻意削得较为平整的缺口,她慢慢的啜饮着椰子汁。那略带腥味的滋味人喉,唇齿甘甜,也让她惊觉自己的喉咙竟然是这样干渴。
兰颐这也才发现,她连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都没有印象。
不晓得她这样忽然问被绑来这里,此时工作室是不是一团混乱?
按照原订的行程,她这个月还得飞好几个国家,看看不同的销售点,并为一些特殊的客户设计宝石。
她喜欢那种不假他人之手的感觉。
不管是在纸上绘出设计图,或是参与的部分,亲手为客户制作一件件美丽的首饰,纵使也许再过几年,她就不得不屈服于视力的退化而让出亲手加工的机会,但是能够把自己与客户沟通过的美丽图样亲手变成实际的成品,总是让兰颐感到满足与快乐。
好像只要透过那一件一件与宝石息息相关,能互相匹敌的金工镶嵌,可以让她在恍惚间感觉自己离“他”更近一点……
“怎么了?喝不惯吗?”单槐也俐落的为自己削了颗椰子,三、两下喝掉椰子汁后,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兰颐的神情。看她一下子微笑,一下子拧眉,他的心也忍不住随之起伏,不得安稳。
“我、我没事。”被他的声音拉回现实,兰颐脸一红,急忙否认。
她怎么能承认,这么多年来,她仍是时常想起他呢?怎么能够承认,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甚至……她甚至还为他生了个孩子……
“你喝不惯吗?我刚刚在附近绕了一圈,没有看到其他可以蓄水的东西,只找得到椰子。还是……”单槐微拧着眉,下意识认为她是喝不惯椰子汁,于是转身想找其他的替代物品。
“呃,不,不是的。”
兰颐一慌,手上的椰子不小心滑落,几个弹跳,撞上了单槐的脚。
“啊!对不起!”她连忙下床,蹲到他脚边。“你的脚有没有怎么样?撞伤了哪里?疼不疼?”
“兰,我没事。”他伸手想扶起她,不自觉唤出这么多年来对她的昵称。每一个夜里,他总是看着那一张张的照片,思念着、低唤着触碰不到的她。
“真的吗?”兰颐一顿,不太敢相信刚才所听到的话,仍执意伸手抚上他藏在西装裤下的腿。
她轻微的触碰震动了单槐,他眸色一浓,但刻意将那抹涌上的情绪压了下去。他佯装若无其事地扯了扯嘴角,露出淡淡的笑。
“真的,我没事。倒是你,不是还不太舒服吗?回床上坐着吧。”
他坚定而有力的手扶起了她,将她带回床边,靠坐在床上。
“单……单槐,我没有那么虚弱,没关系的。”
“别跟我辩,你也知道自己的状况。”单槐坚持着,心里仍惦记着暗中要人每年送来给他的那份报告。
兰颐多年的心疾,对单槐而言早就不是秘密了,更别说这么多年来,他都一直隐在暗处默默注意着她。
单槐若有所指的话让兰颐一愣。她倏然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脸,心中隐约有些怀疑,也有些疑惑。
带着一丝期待,兰颐忍不住追问,“什么状况?”
“你心脏不好,不是吗?这早就不是秘密了。”单槐不自在地别开眼,只体贴地为她拢了拢披肩,像是想要转移话题一般,语气显得十分轻快。
“你……你怎么会知道那不是秘密?”兰颐深吸一口气,生平第一次想要问个清楚。
十几年前,她的心总是随着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而转,为了他淡淡的一笑而屏息,只要他一笑,她可以什么都丢到脑后”
可是他对她来说,一直是一团迷雾。
就算她曾经为了他放弃了一切,就算她曾经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他仍旧是个谜。
一个她勘不透的谜,一个她解不了的困难习题,一枚她无法雕琢的宝石。
一个……她永远触碰不到的黑暗。
所以那一年,她逃走了。
带着那个他也许从来不知道存在着的孩子,带着池破碎的心,毅然决然地逃离了那个北国的岛屿,也逃离他对她所有的影响。
她在一位友人的庇护下隐藏了好多年,直到她设计的珠宝开始在贵妇圈子传开,她同名的珠宝品牌开始广为周知,所设计的作品意外的登上苏富比拍卖。
一直到那一年,她在拍卖后的酒会上见到他。
兰颐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出现在那样的公众场合,也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再遇见他。
不过是远远的一眼,不过是惊鸿一瞥,就让她的心为之颤抖。
她这也才知道,她想要站上世界的顶端,不过是为了他。
表面上是想为了让他知道,没有他,没有单家,她依然能够昂首阔步活得这么自在,其实,她是为了他让知道,她……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他,还是爱着他的。
不过,兰颐怎么也没想到,那时的惊鸿一瞥,她甚至不知道来去匆匆的他到底有没有看见她,他往后居然开始差人送给她那些蓝碧玺。
她都弄不清楚他存的是什么心了。
若说对她有意,为什么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他才愿意让她见一面?
又为什么之后只差人送蓝碧玺来给她,却从不再出现?
“没什么。你会饿吗?我去找找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果腹……”单槐有些羞窘,不由自主地想要逃避她的问话,绞尽脑汁想着借口欲离开。
他已经太久没有和她这么靠近,像是已经是习惯了远远看着她,突然能够接近,他也有些近乡情怯似的。
他想她,却怎么也不敢要她,他只能这样贪婪地以双眼占有她甜美的身影,却不敢再靠近一步,就怕她会受到惊扰而转身逃离。
感觉到单槐似乎不想与她共处一室,兰颐心一酸,仍试图将泪水眨回去,同时也暗暗决定,她的心不能再只能让他拉着跑了。
她一咬牙,硬是打断他的话。“你真的没有办法联络到韩吗?”
“我身上没有任何通讯器材。”单槐一凛,原本急着要往外走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背对着她,突然想起昨晚韩秉柏有意无意问问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