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他的外甥,他当然希望他能够登上王位,这么多年来的拉拢、斗争,为的还不是这些名和权。
「舅舅……」
他摇摇手,阻止他说下去,「皇上这几日调进了许多青年学子,我心里忖度着还会有更多,说不定是要办朋党了。」
他和右相不管是谁垮台,牵连的门生和心腹也会跟着垮,内阁有了空缺当然要补人,皇上此时调这些人上京,怕是为了到时有人可补呀。
「我跟右相斗了这么多年,干下的事也不少,这次恐怕要糟殃了。」他再想到那道要京城内外臣子公开上书弹劾的圣旨,就冷汗涔涔无法安睡。
棘朗星也默然不语,从父皇这几日的动作来看,背后的含意恐怕真的不单纯,舅舅的顾虑也不是多余的。
「我琢磨着我和右相得垮一个,许会是我。」光是人家参一笔他与皇长子暧昧图谋就够他受的了。「要是我真有个万一,你千万不要牵扯进来。」
「舅舅,或许事情并没那么严重。」
「凡事得先做最糟糕的打算。」袁览钦紧皱着眉,「你听舅舅的话,离这淌浑水远远的,只要皇上还宠你、信你,就还有机会替舅舅、翻身。」
「我记住了。」棘朗星咬牙道:「舅舅,苦了你了。」
如果,他是皇太子就好了。
他挥了挥手,「好了,你回去吧,谨慎点。」他看了他一眼,语声悲恸的说:「朗星,天威难测呀。记住了,天威难测。」
棘朗星琢磨着舅舅的话,记住了。
如果他能在内阁混乱、朝廷动荡之时干出一件大事来,那么一切就会不同了。
两年前留下的那枚棋子或许可以用了。原本是一些小消息、一些不起眼的人,经过多年,有时候可以得到很好的利用效果,也能掀起滔天巨浪。
他缓缓的走在寂静无人的长街,背着手昂首看着天上的明月。
「为什么我要生在皇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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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午睡未醒,请院使再稍待。」
一名圆脸宫女客气的说,朝着邵译嘉微微一福。
「还等?」邵译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腿。
她已经在门口站了两个时辰,皇太子也未免太会睡了吧?
「小姐呀。」纳兰偷偷的说:「我瞧这皇太子架子大得很,说不定是存心要你白等。」
小姐早上在医官院看公文,应付那些罗唆的医官已经够累了,现在还得在皇太子的房门外罚站,实在太欺负人了。
「我是来帮他看病的,他怎么会要我白等?」说起来,皇太子是她的第一个病人,她可是充满着期待又兴奋的心情,
「现在都什么时候啦,睡午觉也未免太久了吧?」纳兰咕哝着,不满的对着紧闭的门扉做鬼脸。
「没关系,我们再等一等吧。」邵译嘉体贴的说:「太子有疾,多睡些也许比较好。」人家有病在身嘛,多少该体谅一些。
不过……好男色真是病吗?
这一等,又过了一个时辰,邵译嘉累得脸色越来越难看。
「小姐,不如我们到外面坐着等吧。」莉站也罚了三个时辰,够了吧?
她正想说话时,一名宫女打开了门,笑盈盈的说:「殿下醒了。」
「太好了。」邵译嘉由衷的露出笑容,举步想跨过门槛入内诊视。
宫女张臂一拦,道:「院使大人且慢。殿下要先用膳,请大人稍等。」
邵译嘉愣了一愣,看了纳兰一眼。
「什么?」纳兰不满的说:「还要用膳?!」这不是欺负人她可不信了。
宫女不管她们的愕然和愤怒,迳自吩咐传膳。
「小姐,我看皇太子是存心不让你进去诊视的。」纳兰愤愤的说:「果然给那个李庸说对了。」
今天她们在医官院的时候,刚好遇到上次邵译嘉教他治疗面痈的医学生李庸,因为他处理得宜,所以徐副使才得以迅速康复。
徐副使一回院办公立刻拔升他为医官,李庸算是个好人,知道他的官运来自于邵嘉的指点,所以对她很客气也有礼,算是她在医官院里第一个心服的属下。
他有偷偷给她一个消息,那就是皇太子异常排斥御医,总是避而不见,多少人碰了他的软钉子,不得其门而人。
「没关系,那我们就再等到他用完膳吧。」她很有耐心的。
「小姐,你累了一天,午膳也没吃,又站了这么大半天的,我怕你撑不住呀。」
「不会的,我还不累。」邵译嘉勉强的一笑,其实还真有点撑不住了。
「瞧你脸色这么难看,怎么会不累呢?」纳兰对那宫女道:「这位姊姊,麻烦你通报一声,请殿下先让院使诊视完毕之后再用膳。」
「你别为难我了吧。」宫女犹豫的说:「殿下这么说就是这么做,我哪有资格说什么。」
「算了,我等就是。」邵译嘉拉了拉纳兰的袖子,有些抱歉的对宫女说:「不敢麻烦这位姊姊了。」
纳兰无奈,也只好乖乖的跟着等。
好不容易等到皇太子用完膳,东西都撤走之后,纳兰急道:「都已过了戌时,可以让我们进去了吧?」
宫女进去了一会,随即又退出来,一脸抱歉的说:「殿下多吃了些,说感到困顿要先歇着了,请院使明日再来。」
「什么?那为什么不早讲?!」平白浪费了这许多时间!
邵译嘉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惊愕表情。
等到主仆两人走在回香水榭的小路上时,纳兰还是骂声不绝,而邵译嘉则是一脸疲倦。
她停下了脚步,对着纳兰说道:「纳兰,我有些饿了。」
「早该饿了,都是那个太子不好。我等会到厨房去看看有什么东西没有。」
「不如你现在过去,我自己慢慢走回去就行了。」如果她现在陪她回去,再到厨房拿东西,这样就要多跑一趟了。
纳兰犹豫的说:「你可以吗?」
「我认得路的,放心吧。」
「那好,我去去就来。」她飞快的往厨房的方向跑去。
邵译嘉吁了一口气,缓缓的往香水榭的方向走去。
突然,她在一丛长春花前停住了,只见她深吸了几口气,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于是一溜烟的钻了进去。
浓密的花丛遮住了她的身影,她辛苦的拨开横生的枝叶努力的往前钻,穿过一月花叶后是一片开朗。
一小座人工湖在月光下闪着柔和而沉静的光芒,不过邵译嘉没心情欣赏美景。
她扭了一朵花在掌心里揉散了,盘腿坐在花丛下,对着平静无波的小湖咬牙切齿。
「过分!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呀!」她的手扭得跟麻花卷一样,秀丽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以为我好欺负吗?可恶的家伙!我是不想跟你计较,摆什么架子,敢叫我罚站!」
邵译嘉虽然愤怒,但还记得要小声一些。
她不是个木头人,也是有情绪需要发泄的,只是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失态的一面。
她虽然单纯但不蠢,也知道纳兰说的对,皇太子是存心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我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罚我?可恶、可恶!」
她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终于在无人的时候爆发出来。
邵译嘉用折下的花枝拍打地面,一边念道:「打你的太子头、打你的太子手、打你的太子脚,打得你全身痛,明天就得看大夫!」
「喂,你可真狠心。」一个声音从她头顶上飘了下来,带着明显的笑意。
她猛然停住了动作,一双眼睁得圆圆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邵译嘉缓缓的抬起头来,看见了树上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原来这里居然有人!
她面红过耳,连忙扔掉手里的花枝,站起来转身就想跑。
「慢着。」棘爽月轻轻一跃,就落在她的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原来你也是有脾气的。」
如果不停脚就会撞到他怀里,邵译嘉赶紧往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之后,就着月光看清楚了拦路的人,「是你!」
糟了糟了,她那副坏样子、毒心肠都给他看了去,这下他一定会以为她是个很糟糕的姑娘。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惊讶的看着他。
「这问题问得真好。」他一笑,「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他虽然要人把她挡在门外,但其实他人根本就不在房内。
他找褚严华商量事情去了,才刚回来而已。因为觉得月色不错,所以来小镜湖旁走走。
在注意到有人进花丛时,他奇怪的跃到树干上,准备看看来者何人。
没想到居然是那个温吞吞、娇弱弱,跟棉花没两样的邵译嘉。
更没想到她会发火、骂粗话,还会诅咒人。
或许这个邵译嘉并不是棉花,而他该再看仔细一点。
「我、我……」她涨红着脸,半天都回答不出来,最后愧疚的把头低了下去。
「是太子得罪了你吗?」棘爽月笑咪咪的弯着腰,侧头看她窘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