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情俘歌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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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页

 

  她的大错,已然铸成!

  *

  柳君今屏气凝神地在一旁听着大夫的诊治,俏艳的面容更加苍白,宛若夜里的白蜡,那样毫无半点生气,更没有一丝血色。

  邦彦趴在床上,枕在软垫之上,背后的伤口还有箭鍭咬着肉,看来伤得极深,让柳君今不禁受到惊吓,红了双眼。

  她的愚蠢,害他无端卷入灾祸之中。

  「邦大人的伤口上有余毒,不过应当是猎较中,一般用的麻药。」大夫检视邦彦的伤势,这伤不难医,再加上邦彦是个练家子,要好非难事。

  柳君今看着他布满大小伤疤的背,这全是他英武的印记。她按着唇瓣,他这些年是怎么死里逃生的?而她,险些就要害死他了。

  邦彦睁眼,半醒半昏,见到柳君今泫然欲泣的模样,心头极为不忍。「福管事,带她出去。」

  福管事一回头,房内多个柳君今,吓了一跳。「柳姑娘,大人请您回避。」

  「我只是为大人担忧。」她勉强扯着笑,佯装镇定。「我不会碍事的,请大人放心。」

  「君今……」这是他头一回喊着她的名字,却是正负伤脆弱之际。「这对你没有好处,快出去。」

  柳君今摇头,紧紧地抿着唇,抵死不从。她要亲眼见邦彦没事,听大夫的再三保证,才可以安心。

  「邦大人,请保存体力,小的要为您取出箭鍭。」大夫备着小刀,先是在他伤口上划个十字,再握紧断箭。「大人请忍耐。」

  语毕,福管事将帕子塞进邦彦嘴里,怕他用力过度咬伤自己。

  在柳君今尚未弄清楚之际,她见到大夫一把将断箭狠狠拔起,邦彦瞠大眼,极度疼痛的低鸣哀号声梗在喉间,甚至连臂膀上浮起的青筋都可以清楚看见。

  一道艳红色的血痕,如月牙形划开在柳君今眼前,邦彦拱起身子紧紧被人压制住,那箭鍭吃得极深,伤及筋骨。

  柳君今从没见过这等场面,她瘫软在地,邦彦仅是无声地看着她,眼角渗出湿意,痛感消蚀着他所有的理智。他仅能专注地望着她,才不会披那剧烈的痛感侵吞殆尽。

  他看到她为自己泪流,掩着嘴不敢哭出声,压抑在心里的恐惧,或许更甚于他自己。邦彦很想要看透她眼里那份过度的惧意与歉疚,更想要问她到底有几分为他担忧的心情。

  他是这般的相信她,才会喝下那碗茶……邦彦直瞪着她,仿佛有千言万语要问她,她是否真将他搁往心里面去?

  眼角微渗的水气,并非是因为肉体的伤,泰半是因为她的绝情、她的叛意。他要在此刻将她瞧得仔仔细细,要见她现下有几分是为自己展现的真情意……哪怕只有一点点,他亦是甘心!

  她真能如此狠心,要毁他、灭他?咬着牙,邦彦眼中带有一丝愤怒、不解,甚至是无法接受的情绪。

  柳君今不断地落泪,见他静静地,甚至是毫无半点挣扎地让大夫上药,隐忍的模样像是对于身上的痛是无动于衷,早就习惯如此阵仗。

  看着自己的双手,她依稀还能见到他毫不知情的将那碗茶给喝下。甚至……没有半点迟疑。

  她在摧毁他对自己的信赖!柳君今眼睁睁见自己将初萌芽的爱情,被她自己一手绝情的推往死里去。

  「邦大人,容我说句话,您身上不只仅有一种药性。」大夫俐落地包扎伤口,却因为邦彦身上的余毒而心生怀疑。「在此之前,恐怕已遭人下毒,以发作的时辰算来,应当在猎较之前。」

  「怎可能?』福管事皱眉,驳斥大夫的话。「那时大人还在……」想到此,福管事立刻噤口不语。

  邦彦未曾将视线调离开过柳君今的身上,而他也并未开口。体内两种麻药纠缠着,他仍到现今还有知觉,已是不可思议。

  出入战场无数次,他岂分不清一般麻药与其他毒物的分别?从自己身上复杂的不适感,他早就判断出身上的麻药不只猎较用的麻药。

  他不甘心,所以才和体内的毒性拉拔着。他要见她在面对自己的颓势时,究竟是何等的表情?

  在她满是诡计的心口里,有没有泛起一丝志得意满的喜悦?在她攻于心计,终陷他于死境时,是否忆起他对她的情意?

  邦彦极不甘心,忿恨得无法合眼休息,也无法放松自己。

  「柳……君今……」他低低地念着她的名,里头夹杂多少恨意与爱意,邦彦无法分辨。

  *

  第7章(2)

  晚霞色彩斑烂地布满天际,宛若凤凰口里吐出的七彩流苏,变幻万千。云雾后透着隐隐金光,绵密地包围着凤鸟的吐出的彩光。

  很快地,在金乌没入青山之后,朱辉已尽,夜晚如一匹上等的暗色丝绒,悄然无声地覆盖过大地,而后转为深沉的景致。

  在夜色之中,许多藏匿在白昼里,那些不敢被提起、被揣测、被证实的一切,却都在今夜里,翻涌现形……

  柳君今坐在床榻旁,看着榻上沉睡已有两个时辰的俊容,眉宇间仍旧有化不开的忧郁,仿佛在梦里也不得安宁。

  她忘不了在他最后一刻闭上眼前,那不甘心至极的眼神,就像直接了当的控诉着她,为何要负他?

  摊开被烙印为记的掌心,柳君今一度想要刨去这一道痕迹。若不是命中注定,他们何必要重逢?纵然因前世未了,今生来偿,但她为何不能完完整整的还他一份余情,却要这样陷他于死地?

  柳君今两行清泪,在烛火的照映之下,显得太过明亮,犹比海底的珍珠,那样晶莹透亮。一滴、一滴,跌落在已红印为记的掌心,她只能自己悲哀的承接住。

  她不是有意,仅是无心;可事实已然证明,她的愚蠢,将他推入绝境。

  倚在床栏边,她为邦彦拭去额间沁出的冷汗,袒露的身背,有他这些年来背负的责任,更有因她而起的新伤。

  柳君今试图抚慰着他已留下疮疤,拂去曾经遗留在上头的沉重。那也同样是,她从不曾出现的过去。

  隐隐地,她微凉的指尖感受到另一股隐隐的颤抖,她低下首,见邦彦幽幽转醒,那涣散的目光,终在看见她之际,凝聚成一道残酷的戾气。

  邦彦嘴角掀着笑。「终究还是被你看见……我的狼狈。」趴在软毯上,他不想要见她此刻的歉疚。

  为时已晚!

  「你好些没?伤口疼不疼?」柳君今端来一旁搁凉的茶,忙着扶他起身饮下。

  邦彦用力撑起半身,若不是另一手挫伤,要不他会拒绝她的虚情假意。

  他淡扫她一眼,不由分说将茶给喝下,口渴极了。

  柳君今小心地替他拭去嘴角的水渍,邦彦只是头一撇,回绝她的好意。

  他的冷淡,像把匕首插入柳君今的心,然后用一种又缓又迟的速度,慢慢割破她的心窝,而她却仅能苦笑,别无他法。终究,是她一手摧毁应该被保护的感情。

  「你饿了吗?我去和厨娘要碗热粥。」她故意忽略他眸子里传来的冷淡,告诉自己要一如往常一样……

  只是,真能一如往常吗?

  邦彦倾身,几乎要贴在她的鼻端前,他低低地问道:「在我身上……你贪的是什么?」

  看着他,柳君今可以见到映在他眼瞳中的自己,清楚得太过残酷。「我……」

  他欺近,汲着她身上的馨香,依旧是恬美得那样诱人,却是蛇蝎心肠。「我待你,难道真的不好?」

  她乌亮的眼珠是如此的湛亮澄清,没有一丝瑕疵,纯粹的宛若新生,然而她的城府,却深广得令人难以揣测。

  柳君今噤口不语,只能泪流。她无力为自己反驳,说了只怕是在找理由,她该如何替自己辩解?

  「但,就算我待你如何的好,也改变不了你是赵勤身旁的走狗!」他的恶言,毫不留情的戳进柳君今的心里,在他伤害她的同时,也一并摧毁自己的感情。

  他不想要刨开她包藏的祸心,也告诉自己一切都是自个儿多想,她并无负他,总是有什么苦衷,所以才逼得她违背良心,可她却无半点解释,令邦彦寒透了心。

  直到他见到她的眼泪,明白她的默认,再多他替她找来的理由,薄弱得连说服的气力都没有!

  「告诉我,事情不如我想的那样……」他冷声,口气恶寒,面容冷漠得冻人,但在邦彦内心的某处,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仍旧等候她的—句回覆。

  「聪明如你,已经看穿所有,还妄想从我这里,得到何种让人解脱的说词?」柳君今无法回避,只能坦然面对。

  她的爱情,怎会有存在的一日?只是,她妄自求得那比浮云还要不切实际的情爱,然而在邦彦的心中,早无她的立足之地。

  「我不信你是赵勤的走狗!」只要她否认,他还想要她的一点欺瞒!

  柳君今捧着他的面颊,将他激动的神态看尽眼里。「你……待我太好,而我无以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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