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行?爹爹你是国丈耶,当今皇上是你女婿,为什么要退个婚都办不到?你骗人!」
当皇亲国戚有什么好处?她姊姊封为贵妃有什么尊贵?连去小小的棠家退婚都办不到!
「就算妳爹有本事退婚,妳表哥也不允哪!」他在姊姊过世之后,负起了教养外甥古仕言的责任,亦舅亦父的将他拉拔长大,自然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和棠大小姐本来就有白首之盟,加上对方才华洋溢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虽然不曾见过面,但两人以文相会已久,彼此都很满意对方的人品,怎么可能因为桑桑不允许而取消共结秦晋之好的心意?
桑梓楞了一下,「表哥不允……」
对了,表哥早就被那个女人给迷住了,他要是肯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那个女人,她到底有什么好的?说是才貌双全的美女,谁晓得是不是骗人的?又没人见过她,严格说起来,表哥根本不了解她呀!
说不定她不会缝补、洗衣、做饭、打扫,说不定她其实根本大字不识几个,说不定她长得很丑!
想她桑梓,不但貌美如花、知情识趣,而且什么家事都会做,肚子里的墨水也不少。
她只是不想出风头,一心只想做表哥的娘子,否则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早就被她抢来了!
「棠小姐配不上表哥,」她一顿足,蛮横的说:「我就是不答应啦!」
桑正新大感无奈,「不管配不配得上,这婚总之就是退不得的!」
人家棠家老爷子目前官场得意,平步青云至当朝右丞相,其小儿子虽然身体孱弱,但二十岁就连中三元深得皇上器重,今年才二十七岁就已经成为最年轻的吏部侍郎。
再加上棠家老大棠静娶了四公主为妻,全家沾了光都成了皇亲国戚,人家一家都是显贵,要退棠大小姐婚?
谈何容易!
「我就是不许!」桑梓一甩头,重重的一跺脚,「哼,我去想办法。」
她一定、一定,一定不让棠大小姐顺利当上表哥的妻子!
「当……当尼姑?」桑正新手里握着一张留书,手因为太过使力而有些发颤。
桑夫人则是脸色苍白,要不是婢女们左右扶着,她大概已经因为全身发软而跌到地上去了。
「我就说嘛,桑桑怎么可能乖一个晚上,既不吵也不闹的!」桑正新一面吩咐下人快点去找人,一面自责不已。
他应该多注意女儿一点的,怎么能因为昨晚得到一夜好眠,没有桑桑来吵闹而觉得窃喜不已?!
「老爷,怎么办哪?」桑夫人哭道:「要是桑桑真当了尼姑,那……哇!我苦命的女儿呀!呜呜……」
「妳别哭啦!哭得我心烦!」她一遇到事情就哭,真是伤脑筋,「我已经让莳儿带人出去追了。」
怎么他桑家的女人一个比一个还要难伺候,他上辈子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喔,这辈子才活该倒霉给这些女人吃得死死的。
「要是桑桑有个万一,那我也活不成了。呜呜,我的女儿呀!」
「桑桑应该没有走远,说不定莳儿待会就把她毫发无伤的带回来了。」他的宝贝女儿居然留书出走,说她已经看破红尘,要去出家当尼姑。
唉,何必呢?
女儿的心意,他从来也没有弄懂过。
她真的这么喜欢古仕言?喜欢到会因为他娶了别人而去当尼姑吗?
他真是不明白呀!
三天了。
当桑梓偷偷摸摸的在园子里晃的时候,想到的就是,她混进棠家已经三天了。
想当初她留书出走,说要去当尼姑,不过是胡诌的,她怎么可能真的去当尼姑嘛!
她可还是要嫁人的!
外面大概已经找她找得翻天了,她爹一定没有想到,她把自个卖到棠家来当丫头。
谁能想得到堂堂桑府千金,会摇身变成一个棠家的小丫鬟。
没错,她是特意混进来接近棠大小姐,以逮住她的小辫子,让她嫁不成表哥。
她要接近她的情敌,瞧清楚她的真面目,然后一五一十的告诉表哥,让她表哥知道自己才是他的良配。
只是计画总是想象中的容易,真正执行起来的时候,还是有一些难度的。
她来这里三天了,一直都在大总管的手下做杂事,晚上跟一群粗使的丫头睡通铺。
据说,要等见过老夫人之后,才会决定给像她这种新进的丫鬟什么样的活做。
她觉得有些失算了,她进棠家是希望能够接近棠云岚,如果老夫人把她发到别的地方,或者叫她做粗活,那该怎么办才好?
想来想去,她想不到一个好办法,又睡不着,于是悄悄的爬起身来,穿好衣服四处乱走。
天快要亮了,清晨的空气有些冷,园子里静悄悄的,薄雾中弥漫着一股平和而宁静的味道。
棠家的大游园依山傍水而建,风景绝佳而建筑奢华,一直是城里出名的豪宅之一。
当年四公主下嫁的时候,又扩建了大游园,引东河之水建了人工河渠,端的是富贵荣华到了极点。
她四处乱走,走上了一条绿竹相夹的碎石子路,又走过了弯弯曲曲的长桥,到了一个小巧的庭园,里头种满了繁花百草。
她贪看着盛开的牡丹,随手摘了一朵,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似乎是往这个小院落走过来的样子。
或许是做贼心虚,也或许是她懒得解释,总之她看见屋子的门是虚掩着,便连忙推开了门,一溜烟的钻了进去。
她一进去就觉得药味好重,但不会令人觉得不舒服,反而像是一种莫名的香气,相当好闻。
幽暗的室内摆设简单整齐,但家具却都是气派的紫檀木,桌凳的颜色洁净异常,地上也都打扫得纤尘不染。
桑梓将耳朵贴在门上,没听见脚步声继续走来,于是放下了心。
这时她才注意到了一件事,这门雕花镂空的地方,糊的似乎是棉又像是绸,不像一般人家糊的是纱。
她四处看了看,发现窗户也是这样,连窗缝都密密的塞了棉絮。
不会把整个屋子都塞得这么扎实吧?
这么闷不透风的,难怪一屋子的药味。
她看见墙壁上有一整排的药格,活像是药铺。
这里大概是棠家放药的地方吧,这么多的药,就算他们全家都病得快死了也应该够用了吧?
桑梓走了过去,随手开了几个药柜,心想不知道有没有巴豆之类的,她先拿一些起来放,改天有机会给棠大小姐尝尝,让她拉得痛快!
她稍微翻了一下,很失望的发现这里放的都是名贵的药材。正想放弃的时候,她转念一想,这间屋子这么大,说不定还有别的地方有放其它药。
她掀起了门帘,往内室走去,这里的光线又更暗了一些,只隐约能看见东面似乎有床,罗帐放下了半边,隐约看得见舒适的床铺和温暖的被褥,床边又是一排药柜。
「我就知道还有!」她开心的拉开药格找巴豆,可找了半天依然没看见。
她沮丧的往床沿一坐,「什么嘛!连巴豆都没有,真烂!」
「妳在干什么?」一个声音低低的在她身后响了起来,听起来有些火气。
突然有人问她在干么,她很理所当然的回答,「找巴豆害……」人。
耶?
她猛然转过头去,黑暗中一双精光粲然的眸子,含着怒气瞪着她。
「哇!」她惊叫一声,往后一退,吓得心脏卜通乱跳,一个踉跄就跌在地上,摔得她屁股隐隐生疼,「你……你……你……」
棠优皱起眉头,从床上坐起来,「你什么你!谁叫妳进来的?还不滚出去!」
他的声音虽然很严厉,但声量却显得软弱而中气不足,因此在威吓人的效果上,马上打了折扣!
她到底是哪一房的丫头?居然这么没规矩的进他房来,到处乱翻东西,还大刺剌的往床上一坐!
他一向浅眠,因此她进来的时候他就醒了,没出声是因为他以为她是昨晚被他赶跑的素月。他还以为素月这么勇敢,居然敢回来?
昨晚一个纸镇就砸得她泪眼汪汪,连滚带爬的跑了。
没想到来者却是个不识相,声音听来很陌生的丫头。
要不是他一直不出声,她会不会打算躺下来舒服的睡一觉?
原来桑梓闯入的是二少爷棠优的房问,他从小就体弱因此才与药同居,方便取用。
他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虽然官居吏部侍郎,但是常常在早朝时、或是其它集会时,咚的一声就昏倒。
皇上本着爱惜人才的心,给予他很多的特例,而且让他养病时还能领薪俸。但因为身体时好时坏,让他自己感到很生气和厌烦,所以脾气一向不好。
「我……我……」桑梓完全没想到房里居然有人,虽然黑压压的看不清楚,但听声音肯定是个男人没错!
棠优怒斥道:「死丫头,还不给我滚出去!」
他身子是不好,而脾气更是加倍的坏。
棠府上上下下的丫头奴才都吃过他的苦头,领教过他的坏脾气,见了他跟见了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