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进来做什么?”她倾身向前低声问。
他理直气壮地答,“我来旁听,不行吗?”
“你……”等会儿要上的课是会计学耶!他……耿深雪睡眠不足的脑袋有些不灵光了。
但是没有时间让她思索,教授已经走进教室。“各位同学,早。”
“教授早安。”
“把书翻到五百八十页,上一堂课我们讲到……”教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解。
前十分钟,耿深雪还很努力地打起精神听课,但是沉重的眼皮和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很快地就不听使唤,教授平板的语调成了强力的催眠曲。
支着颊,她的焦距慢慢地开始对不准、头也有些晕,意识一点一滴地被瞌睡虫侵蚀。
果然不出他所料。花橙好笑地偷瞟着身后不停地“点头”的耿深雪,他挺直了身体并微微往左栘了几公分,完全将身后打盹的人儿挡住,免得被教授当场逮个正着。
他抽走她的笔记本,替她抄下教授写在白板上的重点。
终于,下了课,教授和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最后只剩下他和睡得正熟的耿深雪。
因为这间教室下节课没人使用,他也不急着叫醒她,嘴角微扬地凝视着她没有防备的睡颜。
一开始是看不惯她的逆来顺受、她任人欺凌的懦弱,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地冷眼旁观她被欺负却不伸出援手,他想要看看她能忍耐到什么时候。
她是长得不漂亮,但是她的真诚、她的善良其实更能收服人心。他探手拂开覆盖在她颊畔的一绺发丝,眼里流转着一抹温柔的光芒。
花橙坐到她的身边去,动作轻柔地将她的头栘至他的肩膀上,让她可以睡得舒服点,补一下眠。
教室外的蝉鸣益发地热烈,似在唱着——热闹的夏天来了。
*
耿深雪刚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呆滞。
这里是哪里?
“醒啦!”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她循声抬眼一看——
花橙!
吓!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脸颊贴靠着的正是他的肩膀,而且更让她羞窘得无地自容的是——
他肩膀的衣料上有一小摊濡湿的痕迹。
事实摆在眼前,证据还在她的嘴角。耿深雪ㄉㄨㄞㄞ地坐直身体,胡乱地擦了擦嘴角。天啊!她一想到花橙不仅仅看见她睡着的样子,还目睹她流口水在他的肩膀上的丑态,她就很想当场昏死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她满脸通红地道歉。“你……你把衣服脱下来,我会帮你洗干净。”
“没关系。”他不以为意。
可是她真的觉得很糗,“可是……”
“如果你坚持的话,等会儿请我吃午餐好了。”她应该也饿了。
“好……”她点点头,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我、我睡了多久?”
“将近三个小时。”他据实以告。
他就这样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睡了三个小时?
“啊——”惨了!她竟然在柯教授的课堂上睡死了,这比缺席还要糟糕,她的会计学肯定会被死当。
花橙温吞吞地道:“放心,教授没发现。”他的沉着和她的惊惶失措形成强烈对比。
没发现?她一愕,“怎么可能?”
“我帮你挡住了。”
她幡然领悟出一个事实,他知道她睡眠不足、精神涣散,也预料到她会在瞌睡虫大军犯境时阵亡,所以……他是为了Cover她才来旁听枯燥乏味的会计学!耿深雪的心底悄悄地渗进一丝甜蜜。
即使她明知道他的改变是因为她成了他的责任,所以他不得不待在她的身边,她仍旧自私地奢望能多一些和他相处的时间,她喜欢现在这样的关系,像朋友,又带点让人脸红心跳的暧昧。
她可以偷偷地喜欢他,“谢谢。”
“现在可以去吃饭了?”
耿深雪点点头,开始收拾桌上的书和笔记本,“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客随主便。
“那我们去吃米糕吧。”
花橙没有异议。
她一直到晚上回到家,洗完澡,整理背包里的书、笔记本的时候才发现花橙还帮她抄了笔记。
他的字苍劲有力,煞是好看!
*
“颜……耿同学,等、等一下。”
耿深雪停下脚步,回头,“有……有什么事吗?”是常找她麻烦的那三个女同学,她们又想做什么了?
“对不起!”三人几乎是九十度鞠躬,异口同声地道。
“嗄?”她骇了一跳,怔愣地望着她们。
“我、我们不知道你真的是深蓝学长的妹妹,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请耿同学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一次。”其中一人说明来意。
另一人头也不敢抬,哽咽地道:“耿同学……拜托你不要跟我们计较,要是被深蓝学长知道了,我们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耿深雪哂然。死得很难看?大哥要真是如此残暴,她们又为什么那么眷恋他呢?
见她迟迟没有表态,曾经对她动手动脚的女同学更是胆寒,冷汗自背脊淌了下来,“我知道我们罪有应得,不然……我让你加倍打回来好了,求求你给我们一条路走。”
她们早该相信耿深雪那天的那一番话,更不该讥笑她的长相……她们对耿深雪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在耿深雪认祖归宗的消息传开来之后,她们便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害怕被报复。
女同学拉起耿深雪的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打,耿深雪适时把手抽回。
“耿同学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们吗?”她的眼眶泛红,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过去的事就算了。”耿深雪云淡风轻地道。
“什、什……什么?”三个女同学俱是大吃一惊,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地就原谅她们曾经对她做过的恶行。
“这样对她们太仁慈了。”一抹清冷的嗓音陡地评论。
三人才放下的心又提到喉咙处。
“花橙?”他从来不管的,现在……
他闲闲地踱了过来,“看是要剁掉她们的小指,还是让人把她们载到山上去囚禁一星期。”
三人闻言皆是面色如土,浑身轻颤。
“你别吓她们了。”她的要求很简单。“你们以后别再做那种事就好。”
“就这样?”女同学不敢置信,当她跟其他两人下定决心来找耿深雪认错时,就已经有被羞辱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就解决,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耿深雪笑笑,“不然……你希望怎么样?”真要她凌虐别人,她还下不了手呢。
“我、我……我没别的意思。”她忙不迭地摇头。
“那……是不是没事了?你也不会派蓝焰盟的成员来教训我们?”
“嗯。”耿深雪仍是那一贯柔和的调调,并没有因为她是蓝焰盟盟主的女儿就想仗势欺压别人。
“谢谢你,耿同学。”三人俱是由衷地感激她的宽宏大量。
花橙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你就是心软、太好说话了。
不过这也是她的特点。
第9章(1)
“其实……你不用天天来接送我上下课,这样……太麻烦了。”耿深雪反复思索了好些天,才痛下决心开口。
在父亲硬要花橙对她负责之后,他在她身边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相处的时间变长了,她也渐渐地习惯了身边有他。
沉浸在有花橙陪伴的幸福氛围中,她几乎想不顾一切地、就这样自私地利用父亲的胁迫来绑住他。
花橙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不麻烦,反正顺路。”就算不顺路,他也会来。“这是我应该要做的事。”
应该做的事?耿深雪的脸上悄悄地掠过一抹黯然。他是碍于对她父亲许下的承诺,不得不被困在她的身边。
但是,又能困住他多久呢?一年?三年?还是五年?
绑住他的人绑不住他的心,又有何用呢?
“小雪?”他发现她根本没听见他方才说的话。
这样的幸福只是假象,自欺欺人的假象,仿佛七彩绚丽的漂亮泡泡,随时都会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这样如履薄冰般的关系撑得住爱情的重量吗?她不知道、她没有把握,她心里极度惶恐不安,她和他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会崩塌毁坏?
就连他把车子停在凡尔赛学院大门口好半晌了,她依然毫无所觉!什么问题让她这般伤神?花橙探手抚平她眉间的皱折,“你在烦恼什么?”不管有什么难缠棘手的事,他都会竭尽所能地替她解决。
她的身体微微一僵,“没、没有。”他为什么要用这样温柔的举止来迷惑她、动摇她?
“没有?”他狐疑地瞅着她。
“我……我只是在帮我爸想一个他做得来的浪漫求婚方式。”
要盟主做得来还得兼具浪漫的求婚方式啊?花橙摸摸下巴,浪漫的求婚方式有千百万种可以派上用场,但是问题出在盟主身上,盟主连最基本的花都没送过,更别提要他去做其他浪漫的举动了。“这个任务的难度太高了,我无能为力。”
“我明白。”父亲要求婚成功恐怕得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才行。耿深雪准备要下车,“我要进去了,路上开车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