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好强,故意不让自己哭出声,所以现在不是他出现的好时机,只能远远地看著。
只是,那纤细的肩膀似乎再也承载不了忧伤,她踉跄地退了几步,倚著墙,慢慢滑落她无助的身子,在地上坐了下来。
小脸埋进她的膝盖里,慢慢地、轻轻地,段亚莹哭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段亚莹用力的拍打著地面。“我把我最爱的东西都给了你,你为什么还不肯改?”
“你知道为了让你变回以前的爸爸,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你为什么就是不知悔改?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为什么……”段亚莹哭得愈来愈大声,失控的声音回荡在整个中庭里。
那伤心的声音,传进项子骆的耳里,已经不只是揪疼,那感受痛到让他喘不过气,痛到教他忘了要保持距离,痛到教他失控地走到她的面前去。
脚步声传来,哭声蓦地停止了。
段亚莹扬起头,看见项子骆正朝著她走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她豁地站起身,项子骆已然到了她的面前。
基于平常的相处并不融洽,她料想他会藉机大肆嘲笑她的身家、她的背景,甚至是她失态的模样。
于是,她恶狠狠地迎视著他,等待他掷下落井之石,然后准备用力地反击。
但,她什么都没有等到,或许,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等到。
她等到的是一个热呼呼的拥抱,一个她未曾依靠过的温暖胸怀,一个热切却不带情欲的疼惜双臂。
泪,再度莫名其妙的夺眶,又急又猛,说不出的难堪。
她用尽了力气想推开,却无法推开他分毫。
“放开我。”
“不放!”
“你是土匪啊你?”段亚莹的声音都哭哑了,教他的心痛得更难受。
“是,我就是土匪,随便你怎么说都好,我今晚就是不放手了。”项子骆几近无赖的开口,双臂将她揽得更紧。
段亚莹本想用尽力气,像叫魂一样的喊破他的耳膜,想使尽拳头的力气,打得他胸口“黑青兼瘀血”,但……
“项子骆……”她几近呜咽的喊出声。
那柔得几乎就要滴出水的声音,夹杂著浓浓的鼻音,有著说不出的委屈,却也有说不出的难受。
“我说过了,今晚你要怎么骂都好,我横竖就是不放了。”项子骆执意用他温暖的怀抱,给予她力量。
他不知道能否抚平她所受的伤,他只知道,他不想见她这么哭。
不想。
再也不想了。
第6章(1)
哭完,就不难过了。
这是那一晚,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在他的耳边大声哭喊之后,他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说也奇怪,她哭完之后,心里竟意外的感到舒坦。
像是潜藏在心里的难受全倒光了,再也没有被紧紧压缩住的感觉,所以觉得心情好多了。
那一晚,她没敢再看著他的眼睛,只能紧紧埋在他的胸口,尽情让泪湿了他的胸口,完全释放一切。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是哭到眼睛都张不开,身体完全没有力气,要不是他紧紧地抱住她,她一定会跌坐在地上。
她让自己哭到睡著,因为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那双眼,然而,当她睡醒之后,竟然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她猛地从床上跳起来,下意识握住衣领,并低头查看自己的穿著,发现与昨夜穿的并无二异,松了一口气。
“我真是连续剧看太多了。”段亚莹轻嗤了自己一声。
难不成,还怕项子骆非礼她吗?
稍稍恢复呼吸、整理思绪,段亚莹仔细端详了这间屋子。
简单、干净,并没有什么太复杂的装饰,这是个像宿舍一样的房子,不可能是项子骆的家。
不过,括脱回来,他也不太可能把她带回家吧?
哭得太久,她觉得眼睛都张不开了,所以慢慢走到浴室,想替自己洗把脸。
“啊!”见到镜中的自己,段亚莹忍不住失声尖叫。
天、天啊!
那个肿得比核桃还大的眼睛、几乎看不到黑眼珠的眼睛……是她的吗?
该死的,她今天要怎么上班呢?
正当她还在伤脑筋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她疑忖地蹙起眉,猜想著来人会是谁。
当她一拉开门,项子骆就像走进自家厨房一样,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动作间,他睨了她一眼,当然也看到她那核桃大的眼睛,因此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睡饱啦?”项子骆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来,对她咧开大嘴。
“呃……嗯,睡饱了。”段亚莹勉强撑大快睁不开的眼睛,觑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有何贵干。
“昨天……”项子骆轻轻开了口,看了她一眼。
段亚莹提防的迎视著他,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
“昨天你在酒会上表现得很好,股东们决定提供你更好的福利,配给一间宿舍给你,让你更加尽心尽力为饭店效力。”项子骆三言两语解释了这个房舍的由来。
“股东决定的?”段亚莹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觉得似乎有些奇怪。
“是啊,当然是股东,要不然,你觉得会是我吗?”项子骆白了她一眼,一副这种事,他才不屑做的表情。
段亚莹想了想,他们的仇结得可深了,的确不太可能会是他。
“想你也没这么好心。”段亚莹耸了耸肩,下次等她心情好一点的时候,再来问清楚是哪位股东那么好,她一定要好好的谢谢人家。
至少,现在她的确不想再跟父亲有近距离的接触,让他们父女俩都冷静一段时间也好。
她目前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就是她这双肿到不行的眼睛,该怎么处理才好,她可不想这样面对其他人,让人有八卦的理由与借口。
“可不可以帮我送些冰块来?”或许,冰敷会产生一些效果。
“你今天休假一天,特别假。”项子骆像是看穿她的心思,直接让她在家多休息一天。
“哪有人昨天才办开幕酒会,今天就休息的?”段亚莹瞪了他一眼。
“那你的意思,就是要顶著这双核桃眼去上班,好让人说东道西是吗?”项子骆懒洋洋的开口。
“这……”段亚莹顿时哑口,心中的疑惑更深。“奇怪了,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项子骆的俊脸,因为这句话,莫名浮上诡异的红云。
“我没有对你特别好,只是我不希望今天上门的客人,注意到的是我们饭店代言人的黑眼圈,却没注意到我们的主菜。”
“喔……是这样啊!”听听也有道理,段亚莹总算释然。
“好吧,那我就先休息一天吧!不过,不能扣薪水喔?”现在的每一分钱,对她来说都很重要。
“好,不扣就不扣,喏,你的早餐。”项子骆随意晃著一个塑胶带,里面是块三明治,还有一杯咖啡。
“咦?”段亚莹的眼睛不自觉又瞠大了,虽然,还是肿得很离谱。“我们公司还招待早餐啊?饭店的福利果然不错,你果然是有钱人。”
项子骆深深吐了一口气,再度有了揍人的情绪,连这话都能讲得这么酸。
“是,我有钱得很。”项子骆摇了摇头,决定让她再补个眠,那双无神酣肿的眼,教他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你再睡一下,我中午会来接你去吃午餐。”丢下这句话,项子骆转身就消失在门口。
“好,呃?午餐?”段亚莹先是习惯性的应声之后,才发现他说了奇怪的话。
好吧,无所谓了,他既然都说他有钱了,那她敲个几次竹杠,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安定了自己的心之后,段亚莹决定不跟自己作对,再来去好好睡个一觉!
但在坠入梦乡前,她心中的疑问仍像泡泡一样,一颗颗的直往头顶冒。
昨天他的温柔,与今天的若无其事,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
中午,段亚莹被一阵媲美破门而入的敲门声惊醒。
“别睡了,懒猪,起来了!”项子骆倚著门,长指不客气地猛敲。
段亚莹先是看了看表,才起身整理仪容。
她慢条斯理地走到浴室拿起牙刷,本想让他等个够,却怕这扇只住了一晚的房门会被他敲破,只好不情愿的踅过去开了门。
一肚子的火,正想念他个几句时,鼻尖窜进一阵诱人的香味。
炸鸡?!
这男人……竟然买了炸鸡?
“我想你的眼睛应该还是见不得人,所以我直接买了东西过来。”项子骆晃进她的房间,将香喷喷的炸鸡直接放在桌上。
“啊,那个、那个……你、你把那个东西拿出去。”段亚莹看著炸鸡,一脸地惊慌失色。
“哪个?”项子骆装作若无其事,嘴角还有抹故意的笑。“喔,是这个吗?”
看著项子骆高高举起那诱人的炸鸡,段亚莹真想抄家伙朝他丢过去、砸昏他。
“对!就是‘那个’,快把它拿出去。”段亚莹在心里咒骂著,差点把手里的牙刷当成他的脖子,用力折成两截。
“这个很好吃的,来来来,先去刷牙,待会儿一起过来享用。”项子骆黑眸里满是调侃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