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有多么不愿意离婚,但她却搞砸了一切……
没想到,苏美玉竟然笑了。
“没关系的,薛律师!我并不怪你,是我丈夫太无情,不是你的错。我已经想通了,其实这样也好,这种婚姻不要也罢,现在被判决离婚,我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会有几只狐狸精找到家里来。”
“张太太……”
“该改口了,以后请叫我苏小姐。”苏美玉笑着说道。
“是的,苏小姐。你能够想通很好,不过以后你打算怎么办?”薛雅筝关心地问。
“未来也不能坐吃山空,我打算去找工作,幸好孩子都大了,也不需要我太操心。”
“工作?那太好了!”
她连忙打开自己的公事包,从里头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这是我替你找的一些就业资料,有妇女二度就业的杂志探讨,还有劳委会的职业辅导,以及民间征才的资讯等等,希望对你有帮助。”她诚心地将东西交给苏美玉。
苏美玉欣喜地接下资料,频频道谢:“我才刚想到,你就都替我准备好了,你真的很费心,谢谢你!”
“没什么啦,我只是……”
只是正好梁尔竞丢下这本杂志,她看见封面的报导专题,忽然想到还能为她做点事罢了……等等!梁尔竞一来不失业,二来不是妇女,他看这种妇女二度就业相关报导的杂志做什么?
薛雅筝诧异地想到,这会不会就是梁尔竞留下这本杂志的原因?要败诉的苏美玉振作起来,重新出发?
有可能吗?黑心的他,其实是个面恶心善的大好人?
薛雅筝这么想着,倏然一阵恶寒窜过心头。
想到他胜诉时得意的嘴脸,她猛力摇头。
不,不可能!他不是这种人,她不相信!
绝对不是——
所谓的冤家路窄,就是不管走到哪里都会遇到对方。
而薛雅筝与梁尔竞正是标准的冤家路窄。
两人的办公室比邻而居,三天两头在门口或窗口撞见就算了,怎么连到律师公会图书馆找资料,都会遇到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刚从图书馆出来,就在走廊上撞见他。
“我是律师公会的理监事,今天正好过来开会。”他假装没看见她撞鬼似的表情,淡淡地微笑。
“喔,你居然能被选为理监事,该不会是用钱买来的吧?”黑心的律师怎能担任律师公会舵手的理监事呢?
“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我对金钱锱铢必较,要我用钱收买头衔,我可没那么慷慨,如果是被别人收买放弃头衔,那还比较有可能。”
薛雅筝忍不住翻翻白眼。
“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爱钱?”她很无奈地问。“该不会你正好有过饥寒交迫、三餐不继的童年,所以才对金钱没有安全感啊?”
薛雅筝随口胡诌,虽然从没听梁尔竞提过他家的事,不过她想他应该至少是在小康家庭成长的,父亲是公务员,母亲是家庭主妇那种一般的家庭。
梁尔竞眼眸略黯了黯,不过随即痞痞地扯开嘴角,斜睨着她道:“我这人生来就爱钱,不行吗?”
“行行行!你爱钱是好事,我祝你永远赚大钱、发大财。”走人了!
哎哎,一提起钱她就难受,人家不是说钱财是身外之物吗?真不懂为什么有人会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呢?
不懂!不懂!
走出律师公会大楼,望着马路思忖着,是要拦计程车好还是去搭捷运好时,身旁忽然传来一道曾经熟悉的声音,别有意图地道:“要回办公室吗?我送你吧!”
薛雅筝先是宛如遭受电击般,全身僵硬,然后很缓慢地转头,看着身旁稍微染上一点岁月的痕迹,但依然斯文俊雅的男人。
“是你?”薛雅筝茫然地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里不断想着: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参加完会议出来,远远就看见你,你是个让人很难忽视的女孩。”
眼前的男人,曾经是她的男朋友——噢,不!该说是她的交往对象会比较好。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他叫曹明捷,大三暑假那年,她到他开的律师事务所实习打工,他对她惊为天人,立刻展开热烈追求。
因为他英俊有才能,再加上很会甜言蜜语,所以她也被他打动芳心,同意与他交往。然而才刚开始交往没多久,就有一位平素没什么往来的学姊打电话约出去,她狐疑地赴约,才从学姊口中得知有关曹明捷的惊人内幕。
原来曹明捷早已结婚,妻子长年待在美国,而且他还是个外遇的累犯,不断与身旁相识的年轻女孩大玩恋爱游戏,等到腻了就一脚踢开,而女孩子碍于自己是人家的第三者,也大多不敢声张,只能暗暗伤怀。
薛雅筝的那位学姊,就是最近刚被他甩掉的外遇对象,她得知薛雅筝是他最新一任“新欢”,一半为薛雅筝担心,另一半也是为了报复曹明捷,所以她特地前来告知薛雅筝,希望她别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薛雅筝得知后震惊万分,立刻跑去质问曹明捷事情是真是假,曹明捷见东窗事发只好坦承自己确实已婚,但却执意不肯分手,跪在地上说他有多爱她,甚至还痛哭流涕地求她别离开他。
薛雅筝不管再怎么爱对方,也不会去当人家的第三者,况且她与曹明捷才刚开始交往,感情其实还没那么深,所以立即快刀斩乱麻,离开他的律师事务所,并与他分手。
没想到他不甘心被她甩了,还跑到学校四处乱放谣言,把她说成主动勾引他的无耻女人,让她最后一年的求学生涯痛苦不堪。而今,他竟还有脸假装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她面前?
“雅筝,你到哪里去了?”曹明捷蹙着眉头,一脸深情痛苦的模样。“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想着你,可是你出国去了,如此狠心绝情……但是幸好,老天又将你还给了我!”
这句话若是从其他人口中说出来,薛雅筝一定当场放声大笑,并且对这些老套八股的告白之词嗤之以鼻,但是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她曾经交往、而且深深伤害过她的男人。过去的阴霾她无法摆脱,想到那段被大家指指点点、护骂讽刺的日子,她不由得一阵颤栗,浑身发抖。
“雅筝,回到我身边吧,我们可以——”
曹明捷大胆地伸出手,正要抓住她的手臂时,忽然有另一只大手抢先一步,拦截了她。
那人把她揽进怀里,万般轻柔地问:“雅筝,怎么回事?”
薛雅筝错愕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那个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温柔男子。
他……吃错药了?
“我们不是要去吃饭吗?你怎么愣在这里呢?遇到熟人了?”他更将她搂近,示威地朝愣在一旁的曹明捷投去一瞥,然后在她耳边低语:“别怕他,配合我。”
薛雅筝顿时明白,他是在保护她。
一股深深的感动霎时涌来,让她激动地红了眼眶。
她用力点点头,作戏地将头偎近他的胸膛,意外地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梁尔竞觉得自己简直是鬼上身,他几时变成这种多管闲事的人了?然而低头看看怀中的她,他的眼神不觉变得柔和。
他从没看过这样的她,脆弱、无助,等待他伸出援手,他怎么可能丢下这样的她不管?
第4章(2)
“噢,是梁学弟。”曹明捷认出他来,镜片后的眼神闪了闪,走上前来,故意热络地喊道。
曹明捷与他们正是同一所学校毕业的,只是长他们多届,过去根本毫无交集,但他还是自称学长,有拿前辈的身分压梁尔竞的意味。
但梁尔竞根本不甩他,也不与他攀亲带故,只冷淡地喊了声:“曹律师。”
他的回答也明白地告诉曹明捷,他与他毫无瓜葛。
曹明捷恨恨地咬咬牙,又随即挤出笑容,虚伪地笑着问:“梁学弟,我和雅筝有些话想说,你可不可以……”
“这点恐怕有困难。”梁尔竞很不识相地立即拒绝。“抱歉,曹律师,我看得出来她并不想跟你说话,再说——雅筝是我的女朋友,曹律师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和我的‘女朋友’说呢?”
“我——”人家都说是女朋友了,曹明捷还能说什么,但他又不甘心,于是悻悻然哼了口气。
“走吧!”梁尔竞懒得理他,拉着薛雅筝的手就走。
而他不是随便说说,还真的带着她去吃饭。
“喏,吃吧!”
梁尔竞将服务生刚送来的简餐推到她面前,然后忙碌地替她张罗餐具,递送纸巾,偶尔说个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曹明捷的事半句都没提,仿佛刚才的事根本没发生过。
薛雅筝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谢谢……”她喃喃道谢,感谢他的体贴,也感谢他的沉默。
这个时候,他的沉默就是最真实的仁慈,没有追根究柢地探问过去,免去了她的难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