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我和你合作无间,哪次不是把恕江治得服服帖帖?”他冷著声道。
“那是借口。”喻千凌解释,她昨天想了一整晚,才想出这个方法。“不这么说,幻王怎么可能会让我留在菩提宫?我需要你帮我证明,这样他才不会觉得我是在找理由。”连厉炀帮她都没办法处理,事情可严重了吧?为了黎民百姓,南宫旭会答应的。
“我不想说谎。”厉炀的声音更冷。他竭尽能力,努力做到和南宫旭不相上下,却为了让她接近情敌,必须营造出自己无能的情况,教他要将男人的尊严置于何处?
平常好商量的厉炀怎么变得执拗起来了?喻千凌蹙起柳眉,试著说服他。“我哪有要你说谎?恕江是不是每年氾滥?我们除了救灾外,是不是研究的整治方式都没有用?”
“疏浚的工程去年才刚动工,成效不会那么快。”他和她苦心研拟出来的方法,要他就这么认输,他不甘心!
“我当然知道不会那么快,只是借口啊!”喻千凌挫败低嚷。他到底怎么了?“你说过会帮我的,不是吗?”
被自己做过的承诺堵得语塞,他总算体会到,看著她爱别人不是心痛的极致,要自己罔视心痛帮她,才真的是锥心刺骨。
“如果幻王真让你住进宫中,我就不能像这样常常陪在你身边,你都没有想过?”还是……她一点也不在乎?这个窜过的念头,让他胸口一片滞塞。
喻千凌一愕。厉炀会一直陪著她,不是吗?一股空虚漫然而生,取代了实施计划的期待与兴奋。她无法想像没厉炀在身边的日子!
“住进宫中我还是可以自由来去,你也可以进宫找我啊,怎会不能陪在我身边?”喻千凌忽略那抹不安,扬起笑。“我只是希望能多些机会和他相处而已。”
厉炀沉默不语,帮与不帮的煎熬在心头拉扯。帮,苦了自己;不帮,见她难过,亦是苦了自己。
南宫旭对她的态度,包括她自己,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不说破,就依然还能怀抱著希望。他不想见她心伤,以为可以就这样一直下去,隐藏心思,默默地守在她身旁,但随著拂柳的出现,这种平静的假象又能维持多久?
若真有那么一天,他还要故步自封地站在原地吗?还是要明白地让她知道他对她的情感?一思及此,他的心就整个拧住,因为只要一踏错了步子,他和她就再也回不到过去。
“连你都不理我了,我能怎么办?”喻千凌握住他的手,美眸流转著若有所求的光芒,更显楚楚动人。
厉炀心里一片凄冷。他在做什么垂死挣扎?不是早有觉悟,不管怎么做,都是苦了自己?
眼中闪过一抹自嘲的讥诮,他点头应允。“我会照你说的做,你放心吧。”
第4章(1)
当厉炀和喻千凌抵达时,南宫旭已结束早朝,回到书房。他们在书房外等著,等侍卫通报。
“我这样美不美?头发有没有乱?衣服适合吗?”喻千凌抑低声音问道,忙碌整理仪容,还捏红双颊,让白皙的肌肤透著红艳。
厉炀看在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费心打扮,却完全不是因为他,还有她待会儿要向南宫旭提出的请求,让他的心情更差。
“你这样很好,全幻国没人比你更美的了。”他还是捺著情绪,稍微扯动嘴角。
喻千凌笑了。她知道,但她还是需要一点鼓励。
“两位界王,请进。”
该为自己的权益奋战了!喻千凌一振心神,领先迈步走入。“参见王。”她盈盈一福,神态大方柔美。
跟在身后的厉炀心一揪,强迫自己视而不见,拱手一揖。
“厉炀、千凌。”见他们进来,南宫旭微微一笑。“怎么突然来了?”
好好答!能不能留下来就看这一次了!喻千凌暗自深吸口气,泰然自若地开口:“因为恕江的问题,它每年夏天都氾褴,让厉炀和我都觉得好苦恼,偏偏方法用尽,还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我想,我学得可能还不够,能不能让我住进菩提宫里,重新接受您的教导?”
南宫旭闻言不语,看向厉炀,须臾,才又将视线调回她的身上。“厉炀也这么觉得?”
“是啊!”喻千凌一阵心虚,挺直背脊,努力维持平静的表情。她的手偷偷顶了厉炀一下,暗示他帮忙说话。
厉炀故意忽略心头的创痛,逼自己陪她完成这场戏。“……臣无能,无法协助千凌,百姓也一直身受其苦,若王能让千凌再回宫中接受教导,定会有听助益。”
“是这样吗?”南宫旭微微勾唇,冷魅的俊容读不出思绪。
喻千凌很忐忑。他信了吗?她也不想出此下策,但她真的无计可施了。她很好,从小到大,众人见了她的反应和连番的赞美,都清楚宣告这样的事实,但在他的眼里,她却一点也看不到这种惊艳的光芒。
每月初一的界王会议,是她殷殷期盼的。越近初一,她的心就在骚动,兴奋、期待又恐惧不安。因为每次一见面,满足了思念,难忍的失落也就愈加鲜明。
她感觉得到,南宫旭只把她当妹妹,甚至刻意和她保持距离。拂柳的出现,更显得她毫无胜算。这是她所能想到唯一的方法了,她不能放拂柳和南宫旭独处,否则她和他的距离会越来越远。
厉炀悄悄看了喻千凌一眼,她正注视南宫旭,那姣美清灵的侧脸让他心猛地揪恸,逼自己说出违心之论的懊丧,重重反击回来。
底下两人隐藏的心思,精明如南宫旭,兼之自幼看著他们长大,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他暗自思忖,而后提笔快速在纸上画著。
“千凌,你过来一下。”他唤道。
喻千凌走近桌边,看出那是恕江流域的简图。
“我教你,你可以截弯取直,把这个弯道整个填平。”南宫旭边说,边在图上画著。“其他的部分,我建议将流域旁的城镇撤离,让百姓免于水患之苦……”
截弯取直?撤离?喻千凌越听眼睛瞪得越大,之前如此献计的地方官员被她冷冷斥了一顿,她没想到居然会在南宫旭口中听到同等愚蠢的话。
恕江的水量有多惊人?若是缩短河道,只会让无法渲泄的河水一发不可收拾;何况恕江的丰沛是一项难求的利因,流域两岸作物丰收、航运便捷,若将城镇撤离,只是平白放弃天赐的财富。
“可是,这样只会让水患的情形更糟而已。”王者爱民的意识抬头,她忍不住开口,拿起笔在纸上画下他们的安排。“厉炀和我的意见是让支流保持畅通,分散恕江的水量,并在各个容易淤积的河道进行疏浚工程,我们也会定时巡视,即使不能事先防备,也能减低灾害的影响……”
在她背后的厉炀,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尤其是看到南宫旭那微带诡谲的目光,更是印证他的推测——她掉进南宫旭的陷阱了!
“千凌,别说了。”厉炀沉声开口,头痛不已。
喻千凌顿住,回头看他,他脸上复杂的表情,让她感到不解,她用眼神询问,还没得到回答,南宫旭的声音已从身后传来——
“你的方法面面俱到,而且周延细密,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糟了!喻千凌暗叫不好,试图扭转颓势。“那是厉炀提供的方法,我什么都不懂,还是需要您教……”
“厉炀做得很好,而且还能陪你出访领地,由他教你不是更好?”南宫旭不疾不徐地打断她。千凌对他,厉炀对千凌,这之间的牵绊他很清楚,因此他总是不著痕迹地保持距离,也想藉此为厉炀制造机会。“何况你之前的表现都很出色,我对你有信心。”
难得得到心上人的称赞,喻千凌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等于是宣判了她的死刑。她看向厉炀,希望他能再帮她说些话。
厉炀没办法,只好帮著说话,尽管他觉得可能性是微乎其微。“臣认为,是否让千凌回宫待一段时间,她可以和您讨论更详细的方案?”
“我要照看拂柳,已经分身乏术。”南宫旭知道他这个回答过于残酷,但若不如此,将会伤害更多人。“厉炀,千凌就交给你了。”他望向他,另有深意地说道。
那犀锐的目光望进心坎,一时间,厉炀五味杂陈。南宫旭对千凌从不拖泥带水,待他有如手足,这些都是对他们的疼爱,却也是让他感到痛苦挣扎的地方。对南宫旭的友情牵绊,让他连要嫉妒都觉得自责。
厉炀略微苦笑,没有直接回答。如果她的心能这样说给就给,他也不会总是受到重创了。
计划失败,喻千凌懊恼极了,却又在他口中听到这伤人的话语。她紧紧咬唇,星眸里满是难过。拂柳!又是拂柳!
“还有事吗?我该去看看拂柳的状况了。”偏偏,南宫旭又狠狠刺了她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