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玉全看见她牵强的笑容里,有著掩不住的惆怅与失落,只得悄悄地掩上房门退了出去。
待她们离开后,欧仙琪脸上笑容倏敛,缓缓地坐倒在地毯上,紧拉著薄被垂下眼帘,想念他温暖的胸膛和沉稳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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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数日--
这天下午,欧仙琪站在水族箱前凝视著一条蓝黄相间的热带鱼。这几天以来,不知何故竟开始喜欢上这条不怎么显眼的鱼儿。
这时,四玉由外面进来,看见大姊头又站在水族箱前看那条热带鱼,四人相视一眼,兰玉朝梅玉使个眼色。
梅玉会意,怯怯地上前走到她身边,深吸一口气开口。「大姊头,我们刚才到托儿所去找大帅哥了,可是园长却告诉我们,他请长假了。」
「请长假?」欧仙琪霍然转过身来,急声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从那天起他就没有上班了。」
欧仙琪心中涌起阵阵不安的感觉。
「那园长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销假上班?」
「不知道。」梅玉摇摇头,迟疑了半晌道出更惊人的话。「园长说他也许会离职。」
「什么?」欧仙琪面色遽变,后退一大步。怎么会这样,这不是意指他从此将走出她的生活圈吗?若是这样,那她往后的日子还有什么意义可言?早知如此,她绝不会打那不计一切想得到他的念头。
突然,另一个意念浮上心头,去问他父母一定知道其下落。抬头看看壁钟,已五点多了,唐母应该已经下班了,思忖片刻,抓起车钥匙转身往外走。
约莫二十分钟,欧仙琪已到达唐家,当她站在门外时却迟迟不敢伸手去按门铃,伫立好一会才鼓起最大的勇气按下门铃。
「谁呀?来了。」
门外的欧仙琪听见唐母那柔和的嗓音,忐忑著待会该如何开口。
铁门打开,唐母看见门外垂头而立的欧仙琪,愣了愣后立刻拉过她手臂,柔声道:「有话我们里面谈。」
欧仙琪随她进门,一直到坐在椅子上,都不敢抬头看唐母。
唐母在她身边坐下,轻拍她肩头。
「虽然若华一直都洁身自爱,但他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我们绝不会偏袒他的,只是,希望你能给他一点时间来面对这件事,好吗?」
欧仙琪耳听她慈祥柔和的声音,缓缓地抬起头看著她眼中的怜惜与疼爱,好像想也没想过她也许是个随便的女孩,似乎一切的过错都该由他来承担。
「伯母,我……我不是要来怪他的,我只是想和他见个面,可以吗?我求您,好不好?告诉我,他在哪里?伯母。」说到后面已略带著颤音。
「你先不要著急。」唐母轻抚她娇嫩细致的脸颊,柔声地安慰著:「他到一个地方去忏悔过错,等他回来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
欧仙琪闻言神情焦急地抓著唐母的手追问:「可以告诉我他在哪里吗?我要去找他。」
唐母轻轻地摇头。
「若华临行前交代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去向,你不要心急,等他回来,好吗?」
欧仙琪颓然地松手,神情木然地问:「要是他不回来,该怎么办?」
「若华不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人,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著实令他不知所措。你一定要相信伯母,他一定会回来解决这件事的。」唐母将她垂到胸前的长发轻拨到肩后,语气中有著自信。
欧仙琪看著唐母,一眼望进她眼底深切的诚挚,实在说不出这件事只是她一手主导的假象而已,实际上却什么事也没发生。目前这种情况当真是始料末及的变化,她静默片刻,只好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
唐母送她到门口,迟疑片刻才开口喊住她。
「仙琪,如果你觉得不安的话,可以打电话来找我聊聊。」
「谢谢伯母。」
欧仙琪上车发动引擎驶离这个住宅区,边开车边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好像稍嫌过分了,所以应该忏悔的人是自己,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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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欧仙琪到兄长所经营的豪华大酒店喝闷酒。望著出双入对的男女,以及酒酣耳热的中年男人,投怀送抱娇声嗲气的陪酒女郎,内心有著莫名的惆怅与空虚,这是以往不曾有的感受。
近半个月来,他杳无音讯,虽然唐母要她感到不安时,可以打电话找她聊聊,但对良心不安的她而言,怎有勇气打电话给唐母?反而是唐母常常来电要她宽心等待。
他只留下一句「对不起」就失去了音讯,要她如何放心得下呢?不知他现在过得可好?
「你的样子好像是为情所困哦!」
欧仙琪睇了一眼在对面坐下的辛维道,迳自斟满一杯酒,一仰而尽。
辛维道招手向侍者要来一个杯子,取过她面前的白兰地迳自斟酒。
「女人喝酒这么勇猛,不太好哦!」
欧仙琪赏了他一记大白眼,反唇相讽。
「一个结了婚的男人来酒店,难道是好事一件?」
辛维道一耸肩,不在意地笑笑。
「我已经向吾家太座报备过了,所以大致上不会发生什么问题的,更何况陪客户的事,我已经交给副手和欧大哥旗下一个比一个娇媚的女公关们了。」
欧仙琪秀眉一皱,美眸满蕴怀疑神芒。
「你这个向来不苟言笑的冷面修罗,怎么也会开始打趣别人,讲些拐弯抹角的话了?」
辛维道浅酌一口,摇晃高脚杯中色呈褐黄的白兰地。
「一个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一旦结了婚就会有重大的改变,你总不能要我时时刻刻都板著一副棺材板脸面对太座吧!」待看见她被自己逗笑了,迅速地睇了她-眼,突袭般的问:「你想不想结婚?」
欧仙琪被他一句自嘲的「棺材板脸」给逗笑了,在毫无防备之下,不假思索便答:「想。」
辛维道以更轻更柔的语气再问:「是那个又高又帅又乖的幼教老师吗?」
「咦!你怎么知道的?」欧仙琪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著他,但旋即恍悟竟在不知不觉中被他问出了心事,满心懊悔不已。
辛维道看著神情懊悔的她,摇头笑笑。以往她是不会让人轻易猜中心事,但凡事都有例外的时候,就像现在深陷情网,为情所困时。
「不唯独我知道,依我看几乎全台湾的人都知道了。」
欧仙琪睨了他一眼,轻啐一口骂道:「鬼扯!」
「不信我的话,我们随便找个小混混问问,他们一定点头说知道。」辛维道看见她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又说:「谁叫你常带著他到处乱晃,你说有几个人不识咱们大名鼎鼎的黑衣罗刹。」
「呃!这……这个……」欧仙琪经他提醒才想起,自己好像只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从来都不在意身旁有些什么人,不禁伸手抓抓后脑勺,呐呐地说:「好像有这个可能。」
辛维道暗叹一口气,摇头。她完全没有女孩子应有的细腻之心,空有一副好身材和威胁他人的高超手段,可以想像被她爱上的那个幼教老师,大概不怎么好受吧!
欧仙琪端起酒浅酌一口,凝视著桌巾的图案,恍若自语般。
「可是,我却把他逼走了。」
「逼定?」辛维道不禁想是否是她使用暴力,才会使得他心生惧意,落荒而逃?「怎么一回事?」
欧仙琪睇了他一眼,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帮她了,相信辛维道绝不是「大嘴巴」的人,况且两人还有一段曾交心的恋情,应该可以信得过,遂把事情述说一次。
辛维道听后忍不住抬手按额角,对于她的大胆之举,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也万分同情唐若华的遭遇。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为什么不可以?」欧仙琪一脸不服气地问:「你们男人不都这么做吗?小说也这么写,电视也这么演啊!」话顿了顿,神情里有著不解。「可是,结果好像大不相同。」
会一样才有鬼呢!辛维道在心里大叫著,实在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在传统男尊女卑的观念下,某些事男人做起来容易被宥恕和容忍,但换成女人来做,就会被赋予大胆和豪放,甚至是放荡、不守妇道等差别待遇。唉!怪只怪她的生长背景,才会教育出她这种「异类」。欧父原是首屈一指的「火龙圣帮」帮主,其兄欧汉鹏也是道上赫赫有名,且能呼风唤雨的了不得人物,在此种环境下,她自然也深受影响。
「这个……我想是因为那个……所以……你还是等他回来,再给你个交代吧!」
欧仙琪听他支吾其词,语意不清的建议,扬扬右眉,略带薄怒地问:「你这是什么狗屁建议,唐伯母说的都比你清楚呢!什么又是这个、那个的,简直就是废话嘛!」
辛维道也自觉是在讲废话,一阵尴尬过后,安慰她。
「别这么失望,我相信事情一定会有所转机的。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无用,若有其它问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