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宥纶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不悦的抿紧了薄唇,“香莲──”
“我也不吃了!”她压根没胃口,气冲冲的也走了。
“呼!好大的火气!”许昱煞有介事的在空气中挥了挥。好似有浓浓的烟硝味儿呢!
不过,看向主子时,他倒不忘替好伙伴请命,“主子,明天我们就要离开了,你真的要把小个儿留在这里?”
司宥纶只是顿了一下,并没有回答,拿起碗继续吃粥。
“拜托,主子,你刚刚又不是没看见何香莲是怎么看小个儿的,她要真的留在这里,会有好日子过吗?”
他眉头一拧,还是没说话。
“拜托嘛,小个儿的脚好了呀,她跟在我身边也有个伴嘛,何况她长得那么赏心悦目……”
“快吃你的。”司宥纶训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许昱瞧主子的脸色不好看,也只能发挥自己的专长埋头猛吃了。
这一晚,会是司宥纶跟她相处的最后一晚吗?
夜深了,薛邑月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想着稍早前,何润城夫妇在晚膳时向他允诺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画面……
她该怎么办?若是表明身份,那不真应了“假逃婚”的事?他肯定更瞧不起她的。
低声一叹,若是她的挚友滟晴跟宁儿在这儿就好了,她们一定知道怎么处理这么棘手的事。
这次,她得自己作决定了,但即使她想留在司宥纶的身边也不成,得先回江南去见爹娘才对,她这么久没消息,他们肯定担心死了!
所以,她还是要跟司宥纶说再见,也该去解决自己惹下的麻烦。
深吸口气,鼓起勇气走到司宥纶的房间外面,见房内仍亮着,她举手敲门。
“请进。”
推开房门,就看到他一人在下棋。
一看到她,他有些讶异,因为他正在思考她的去留,再见她将目光放在桌上的棋盘上,不禁微微一笑,“你会下?”
她点头。
“陪我下一盘?”
“好。”琴棋书画她虽然样样精通,但特别钟爱棋艺。
时间分分秒秒的经过,司宥纶对她精湛的棋艺感到惊讶,两人下到最后,她竟然还以一子之差赢了他。
“承让了。”薛邑月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他摇摇头,看着她的黑眸有着赞赏,“我没有让,事实上,我还得努力的思考,才不会输得太难看。”
她因他的赞美脸红红,在烛火下更添迷人光彩,有半晌,司宥纶竟然看痴了,在她脸上酡红愈来愈深后,他才惊觉到自己的失态。
“抱歉,你找我有事?”
“嗯,我是来说谢谢,还有道别的。”她的心酸酸的,“今晚吃饭时,似乎没有机会说。”认真说来,这一整天两人除了早上碰面外,其他时间,他都一人留在房里,一直到晚餐才出现。
“小个儿,你──愿不愿意跟我走?”这其实是他考虑了一天的答案。
她一愣。
“我仔细想过了,香莲对你的态度,把你留下来似乎并不适合。”
他要带她走?!她好错愕,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当然,跟我们走是辛苦了些,我们等于是漫无目的的走,但是带着你,也许可以早早逼出公主──”这是他可以说服自己能将她带在身边的惟一借口,而非他不愿探究的陌生依恋,因为,他竟会舍不得将她留下,这份认知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
见她仍惊愕无言,他也有些不自在了,“当然,你可以说我把你当成一个饵,但先前的你只是一个将脸涂黑的小姑娘,但眼前的你──”他愈说愈尴尬,“我的意思是……也许皇太后的眼线会向她回报我身边多了一名倾国倾城的你,皇太后会有所担心而提前要公主现身。”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没想到自己也有口拙的一天。
薛邑月眼神一黯。根本不会有这种事发生的,她已经在他身边了。
司宥纶看她久久都不说话,有些难堪的笑了笑,“你不愿意?也是,这根本是在利用你──”
“不是的,我没有不愿意。”
他的眼睛顿时亮了,“那你是愿意了?”
她怎能拒绝他?即便会让自己陷入更复杂的困境里,她还是轻轻的点头了。
司宥纶大大松了口气,“那就这么决定了,时间很晚了,你早点睡,我们明天一早就要上路。”
她挤出微笑,转过身,心事重重的离开房间。怎么办?她这么做对吗?
轻叹一声,却看到不远处有一人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待来人走近时,她才看出是何香莲,浓浓的酒味顿时随着夜风扑鼻而来。
正所谓情敌相见份外眼红,一身酒气的何香莲一看到她,立刻像疯了似的怒叫,“又是你!你怎么无处不在?!我讨厌你,给我走开,离开我的司大哥!”
歇斯底里的她突地揪住薛邑月的手臂,把她吓得大叫,“你不要这样!”
房内的司宥纶一听到叫骂声,马上快步冲出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她抓着小个儿的手,扬手要掴她耳光的模样,他一个箭步,迅速扣住她的手腕,再一把将受惊的小女人拉到他身后,这才不悦的看着何香莲怒斥,“你喝醉了!”
她嘴儿一扁,直接投入他怀中哭闹,“我才没有醉,我好爱你,司大哥,你不要走,我不要你走,这小黑脸爱你,我比她更爱你……”
司宥纶直接点了她的昏穴,将她抱在怀中,正好看到急急走过来的小碧,便吩咐道:“把小姐带回房去睡,但不要惊动何大人跟夫人。”
她忙点头。要是惊动了,肯定又是一顿骂!她连忙扶着小姐离开。
许昱在此时也从另一间房晃出来,因为下戏了嘛,这会儿,他饶富兴味的黑眸看着主子的一双眼睛只专注在一脸苍白的小个儿身上。
“你有没有事?”
“没有。”
“还说没有?瞧你一张脸都没血色了。”
“真的没关系的,我……我先回房了。”
小黑脸爱你,我比她更爱你……光这句话,她就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于是快步往自己的房间跑去,一颗心儿怦怦狂跳,简直要蹦出胸来。
司宥纶拧眉看着她飞奔而去的身影,面露不解,“她怎么了?”
“害羞啊,三番两次被人当面说着喜欢你、爱你,小个儿的脸皮以前涂得黑黑的看不出来,但其实她很容易脸红的,主子,你可不要辜负人家。”许昱笑得很贼。
辜负?!他的脸色突地转为凝重,“回房去睡了。”
“呃?好。”摸摸头,许昱有些莫名其妙,主子的声音怎么变得冷飕飕的了?他耸个肩,乖乖的回房睡了。
司宥纶也走回房,却是一夜难眠。
翌日一早,何润城夫妇看着在晨曦下渐行渐远的马车直叹气。
虽然司宥纶说带小个儿离开是不想将自己的责任留给他们,但其实他们早已从下人那儿听到昨晚爱女带着酒意要打人的事,所以他要带她离开,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这会儿女儿宿醉未醒,等醒来后,怕是要哭得呼天抢地了!
薛邑月坐在马车内,看着沉默不语的男人,心仍然热烘烘的。虽然她心中仍有隐忧,仍有着对爹娘的歉疚,但她决定暂时不去想。
马车嚏嚏前进,她静静的看着窗外,却不知男人也静静的看着她,黑眸中隐约流露出情难自禁的柔情,但不久,又转为凝重……
第五章
时光匆匆,司宥纶一行三人结伴同行已过了半个月,这段日子,他们大多在小城镇中找个民宅或客栈,停留二至三天,再到外头晃晃、做做样子的查访邑月公主的下落。
司宥纶主仆认为,金枝玉叶吃不了苦,皇太后肯定也舍不得她的心肝宝贝,因此,邑月公主的身边肯定有丫鬟随侍,当然还要有侍卫保护,所以,在查问时,只要问问百姓们有无见到像这样大阵仗的娇娇女就行了。
两人也认为,他们身边多了小个儿这样的绝色美人,公主定会迫不及待的现身,只不过没想到她倒挺沉得住气,仍旧迟迟未出现。
于是,他们就这样一个城镇晃过一个城镇。
闲得发慌的许昱因为太无聊了,开始观察起自家主子跟小个儿,没想到,却愈看愈觉得这对俊男美女有问题!
一对互有感觉的男女朝夕相处,应该是愈爱愈浓嘛,怎么美人儿每回瞧见俊男只是脸红红,说不上几句话,而俊男呢,却是愈来愈正经,甚至恢复成过去的冷峻模样?!
俗话说旁观者清不是吗?怎么他许昱愈看却愈迷糊了?
其实呢,主子跟小个儿会下棋,而且每次一下就下好几盘,但几乎不说话,再有时候呢,两人还会一起写诗画画,同样也是无声胜有声。
最经典的一次呢,是他们投宿的一家民宅里有把古琴,小个儿借来弹,他们才知道她还有一手好琴艺,而主子虽然没说话,但那双眼却不曾离开过她身上,眼中流露的是忘了掩饰的情愫,可就在小个儿抬头看向他时,他却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开了。
他想不透,这事透着诡异,所以这会儿,就在他左思右想,又看到杵在客栈后的小花园的小个儿时,他莞尔一笑,直接走过去。
走近她,才知道她正在发呆,“小个儿。”
突如其来的一声,让陷入思绪的薛邑月吓了一跳,定了定神,这才看到许昱站在她面前,她回以一个温柔的笑意。
唉,真是的,主子抢了个好位子,要不然,这种温纯善良的大美人,他也情难自禁。“你在想什么?”
她欲言又止,但还是幽幽的开口,“最近公子很少跟我说话,你发觉了吗?”
“我又不是瞎子、聋子,当然发觉啦,是不是你哪儿惹了他?”
“我也这么想,可公子还会陪我下棋、听我弹琴──”
“嘘!”他突地打断她的话,再朝她使使眼色,她顺着他的眼神转身看过去,就见到身着圆领紫袍的司宥纶正朝他们走过来。
“别说我没帮你,多余的人先闪了!”许昱自我打趣,快步的越过主子,笑嘻嘻的走人。
司宥纶看着她,她也看着他,美眸中有着再也掩饰不了的浓浓落寞。
他应该无动于衷,应该视而不见,因为他铁定会辜负小个儿的深情,但他却仍脱口而出,“怎么了?”
一句关切的话语让薛邑月的眼眶顿时一红,心也酸了起来。这半个月来,他几乎不曾再以这种关切的口吻跟她说话。
“怎么哭了?”
她低头又摇摇头,晶莹泪水却滚落眼眶。
“小个儿?你人不舒服?”见她掉泪,他顿时慌了手脚。
她哽咽,“不是的。”
“那你为什么……”
他愈问她的泪水掉得愈凶,“我以为我惹你生气了,我以为我让你讨厌了,所以虽然天天见面,你却不愿跟我说话……”
司宥纶一听,深吸口气,心情更为凝重。教他如何说呢?她如此美丽温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有一个仍不愿向他启齿的伤心过往,甚至她的孤儿身份……这种种都让他不由自主的对她产生了更多的怜惜、更多的情不自禁,但这样的动念、这样的动心,定是折磨啊。
他望着泪如雨下的她,压抑住想将她拥入怀中安慰的感觉,轻声说:“你不要想太多,我只是有心事。”
“我可以也愿意为你分忧解劳,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