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才隐隐觉得,原来他的心底还隐藏了许多心事没有和她讲过,而这些事情他之所以埋得如此之深,是因为和司马小姐有关?
“常有人说我是石头,”君亦寒自嘲地笑笑,“也许我是不解风情,又有著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脾气。”
“我这么多年不成亲,不是因为白毓锦,而是因为我不希望娶一个我根本不喜欢的女人作为家里的摆设。这个女人也许不需要太美,或者多好的家世,但只要我心中认定了她,我就会娶她,而且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个人。”
方玉华不由得惊呆住,她从没想过他的心中会有著如此细腻深沉的感情,也没想到他会主动向她坦白这些心事。
“如今你与司马小姐或许还没有情比金坚,但是感情之事要慢慢来——”
“我若不是已在心中认定了她,我不会决定娶她的。”他再次打断了她,这一次他说出的实情让她震惊万分,“因为她是我喜欢的女子,所以我才愿意娶她。但是她对我欺骗在先,我也不能让她太过如意。”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君亦寒将视线投下,落在那玉牌之上,一字一字如琉璃般闪烁透明,又五彩华丽,“她自以为聪明绝顶,但是骗人总是露出马脚,而我虽然是石头,但并不愚蠢。或者我换句话说你就明白了,除了妻子,这一生我不会让别的女人睡在我的床上。”
方玉华此时已经混乱得好像在理一团乱麻,一时间找不到线头和线尾,也不知该怎样将它们分扯开。
他说昨晚小桃红睡在他的床上;
他说他不会让妻子以外的女人睡在他的床上;
他的妻子是司马青梅;
司马青梅是神兵山庄的大小姐;
小桃红是个女贼;
司马青梅和小桃红……
难道她们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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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闲引鸳鸯芳径里,手捋红杏蕊。斗鸭栏杆独倚,碧玉搔头斜坠。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
这曾是她最爱读的一阙词。但是今日,她把整本的词集都撕了,将纸片丢在水中,看著那些金鱼先是兴奋地追逐著纸片,而后又失望地散去。
终有一日,它们累了,厌倦你对它们的欺骗,就会义无反顾地离开,即使你用再多的食物真心邀请,它们也不会回头。
她欺骗了他吗?毋庸置疑,是的。
但是她并非出自恶意啊,为何说谎容易,要说出真相却是这么的难?
终日望君君不至。从她嫁到君府来已经快十天了,但是他一直不肯来见她,她天天在心中期盼著,期盼著,终于他来了,却和她说了那一大堆高深莫测、让她心惊胆战的话,甚至没有和她对视一眼就匆匆离开。
他猜到了?还是早已看穿了?
“小姐,方玉华又来求见。”有人在她耳畔说道。
她静静地坐了许久,没有立刻回应,身后的人就在那里等著,也不知过去多少时候,她才叹息地说:“请她进来吧。”
片刻后,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站起,拂去身上的落花,转过身,面对著正漫步向她走来的方玉华。
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一个很出色的女子,自内而外所散发的典雅气息让人敬仰,而眉宇间的亲切温柔又让人忍不住想与之亲近。
如果方玉华早早地遇到了君亦寒,她的人生就一定会和现在完全不同吧,也许他们会成为一对神仙眷侣?
而原本含笑走来的方玉华在看到司马青梅的时候骤然愣住了,唇边眼底的笑容都在瞬间化为惊异。
其实她本是有备而来的,但是当猜测变成事实之后,任何人都会禁不住心底的诧异而愣得出了神。
司马青梅,原来就是……小桃红?
“堂嫂,劳你几次前来,我却一直没有见你,恕小妹无礼了。”司马青梅缓缓开口,她的声音不像她成亲之日那么冷漠,也不像小桃红那般清新灵动;她的气韵不像神兵山庄司马小姐对待外人时那么高傲逼人,也不像小桃红那样活泼大胆。
她是优雅的,也是美丽的,更是矛盾的。
“你……”方玉华不知道该怎样称呼她才好。
她苦笑道:“是的,我是小桃红,但我也是司马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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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亦寒从书架的最顶层找出了一卷画轴,那是去年年初由专人从东都皇宫护送到东川来的,卷轴中画的是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便是当今皇上的妹妹皇甫可嬛。这是皇上为了给御妹一份特别的生辰贺礼,秘密写信请他雕刻她的全身玉像而送来的参考图像。
当时那座玉雕让他足足耗费一个月才完工,所以对画中人始终记忆犹新。
让他玩味的是,这一次在东都他竟然见到了画中的真人,这位第二次要他亲自为其雕像的女子却自称自己是“司马青梅”。
神兵山庄的大小姐怎么会和皇上的妹妹长得一模一样?
当他因被逼婚而求助于皇上时,他为何用那种古怪的口气,甚至略带玩笑的眼神拒绝帮他?从那天起,他就更加疑心了。
但,若公主只是公主,那真正的要嫁给他的司马小姐又是谁?
他从皇宫回君玉斋分店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或者说,还要算上之前累积在心底的更多疑问。
比如,他在神兵山庄中的那间房,虽然是按照他的意思布置,但是小桃红从柜子里找出来的那把扇子,却是他在清单中绝对没有列及的,然而,那却是他在东川的家中确确实实存在的东西。
这证明什么?布置这间屋子的人对他住过的房间了如指掌,此人除了小桃红还能有谁?而她如果只是司马青梅身边的一个丫鬟,能有机会参与布置房间,甚至左右修改他的亲笔原单吗?
再加上,小桃红每一次来去他的身边都是如此轻而易举,即使是司马青梅的授意,未免也太过随便,尤其是当司马青梅正式出场之后,小桃红本应销声匿迹,或是对他避而远之,依神兵山庄那样严苛的庄规来看,她怎能如此大胆地一再违背小姐的命令?
最让他见疑的是桃花溪中的那座竹楼。若不是司马青梅本人的居所,不会特意建筑在那么偏僻的角落,还有骏马仙鹤孔雀为伴,而小桃红身居其中,行动自如,与禽兽相处更如对老友一般,若只是代为照管,实在难以解释得通。
还有当日他发动屋内机关,将她关在地下室时,她情急之下喊出,“如果我的人知道我深陷在这里,整个君家不保。”若她只是一个小丫鬟,哪里来的“我的人”?若她只是一个小丫鬟,她一人的生死就能给君家招来灭门之祸吗?
还有她偶尔信口念出的诗词,实在不像一个丫鬟所应具有的才学。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蹊跷事在他的心头打了几个结后,终于让他做出了一个大瞻的假设——
司马青梅,其实就是小桃红!
她骗了他,但他并不生气,也不怨恨,因为他能猜到她为什么骗他。在她的人生中,必然有著比他还多无数倍的压抑束缚,行住坐卧、举手投足,都是被无数双的眼睛盯著、看著。
她也许一直渴望著当一个最简单、最平凡的女子,像普通女子那样去爱人和被爱,所以她不惜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小贼,不惜在雨夜中满身泥泞地翻窗来到他面前。
是的,他不恨她,只是忍不住心疼她,或许这是因为他对她用情已深,所以……情至深处无怨尤。
不过,虽然不恨她,却不得不“恼”她,恼她自以为是地将谎言一说到底,即使在成亲之前与他单独相处时,依然不肯说出真相。
既然她还要故弄玄虚,他也就干脆装聋作哑,不予响应。
这样一来,会生气、会失落、会心虚、会慌乱的人,就是她了。
也许这么做不太道德,但是比起她的“累累罪行”,他这小小的惩戒也算不得什么吧?
他将画轴展开,面对著画上那艳丽妩媚的女子微微一笑,“公主殿下,这丫头到底对你说了什么,让你如此帮她?”
“二少爷,”一个丫鬟站在门外禀报,“银铺的薛老板来了,想见二少爷。少夫人已经先出去迎接了。”
少夫人?是堂嫂吧?没想到这个薛时路会如此地性急,在他还没准备好要如何答覆的时候,竟然自己亲自跑来了。该怎样答覆他呢?若是由她自己去说,也许会比他出面要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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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时路在客厅中有些坐立不安,一会儿站起来往后面看看,一会儿又坐下来喝一口茶。
也怪不得他紧张,虽然他也是东川的富户,但是和君家相比实在算不上什么,他大胆向君家的少夫人求亲,若是惹恼了君家,对他未来在东川的日子可没有半点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