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的,我师父没有隐姓埋名,他是个男人,不是个姑娘!”
官朝海此言一出,便令沐温川呆住了。
她的手同他僵持在空中,不知如何是好,抽开也不是,不抽开也不是──他手掌里的温度却逐渐散发,透过夜行衣那层薄布,慢慢传到她肌肤上,仿佛是干柴碰着了乱蹦的小火星──“轰”一声,烧得她全身火烫烫!
“莫非……”沐温川望着官朝海若有所思,俊眉微凝在眼前,秀色可餐、秀色可餐哪,怎料他沉吟半晌,语出惊人──“她是女扮男装?”
官朝海愣了愣,惊道:“不是啦!”可恶!她几乎要担心面罩掩饰不了她的关公面了!而眼前这个勾魂凤眼的主人竟然还在那里异想天开。“我师父他的的确确是个男人,我跟他从小玩到大,不会连这都搞不清楚的。”
“从小玩到大?”沐温川一皱眉。“那就不对了……照理说她如今应该已近五十,你怎么可能跟她从小玩到大。”
“我师父不但是个男人,而且不过大我两岁,你认错人了。”
“可这诗……”沐温川满腹疑惑。“飞天女贼,写这封信的,真是你师父吗?还是另有他人?”
“这我也不知道。他没说信是他写的,但也没说是他──”
“写信的人问我师承何人,又知道这首诗,绝对跟暖香姑娘有关!师父有望了!”沐温川信心十足的道,忽地注意到自己紧紧抓着官朝海的手,连忙松手。“抱歉,在下失态了。”
抽回有些发麻的手,官朝海尴尬一笑。“不要紧、没关系……”两人脸上都热呼呼的,一个咳嗽一个摸鼻子,背对背无言了好半晌,
还是官朝海先转头开了口:“桂、嗝──桂花贼,你说的那个暖香姑娘,是什么人哪?”
“是我跟师父找了好久的人。”沐温川回过身来,微笑道。“先前我说过,我师娘因为对我师父有些误会,一走了之,我师父找了她十几年了都找不着……”
“暖香姑娘就是你师娘?”官朝海讶道。“难道我师父他认识暖香姑娘?”
“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我想应该不会有错的。”
“你怎么知道写信的是暖香姑──是你师娘呢?”
“说来话长。”沐温川拿起酒瓶又饮了口。“我师父是个傻子,找了我师娘十几年了还不肯放弃。师娘爱花草、爱闻花香,尤其钟意桂花那股脱尘清香,常埋怨不能四季都闻得到桂花香。师父为了她,开始研究如何栽出四季芬芳的桂花,结果不是花季太短,就是开了花却没香气,始终没能成功。后来又发生了那件事情……我师娘就走了。”
“但你身上的桂花香,四季都闻得到,而且好香……”
“后来我师父终于成功栽种出四季芬芳的桂花,每次我行动,他都让我带一个桂花香囊,就是等我闯出名堂的时候,这四季都能闻得到的桂花香也会跟着我传遍江湖,爱花的暖香姑娘有所闻,必定会打探栽花者何人。”
“藉此寻出你师娘的行踪?”
沐温川点头笑道:“信里那句诗的下联是‘三分相思七分情’,是我师父对的。事隔这么多年,师娘当年再怎么气师父,如今气也该消了。师父他也不奢望什么,只是想再见见她,确定她过得平顺安好……”
“原来灌溉以三分相思和七分情意,才种得出四季香桂。”官朝海叹息道:“你师父真是傻……你师娘若知道你师父为了她这样傻,一定不会再生气的了。”
沐温川瞧着官朝海惆怅的眼神,又想起了记忆中那个该忘了的小姑娘……
他也傻,始终忘不了她,只能放心底。至于眼前这个飞天女贼……她性于急躁,本性纯善,几次相逢也算是很谈得来。想到她总是让他发笑,再加上她脸形小巧、杏眸灵动,不难想像她面罩下的容貌清秀,更别提她与他志同道合,一定会很支持他的侠盗身份。也许如师父说的,可以考虑将她拐来……
想到哪里去了!沐温川猛然一惊,连忙甩去脑中杂念。“飞天女贼,我会将这信转交给我师父,咱们是否──是否相约下次会面?”
官朝海一愣,心中怦然大跳!
“我是想,也许为了我师父师娘的事……”好吧,老实说,他的确希望能再次见到她……师父教他约她下次一起行动,他这个借口好多了。
“好啊。我回去也会帮你问问看暖香姑娘的事,也许又要转交什么信呢。”官朝海紧张的笑道。“不如,约在元宵那晚吧?”
“好啊,那就约戌时,一样在这儿会面。”沐温川也有些紧张。初次与女子期期相会,对象竟是她呢。“那就这么说定了。”
第六章
隔日一早,一辆马车候在官府外,就等官夫人上车。
“娘,天那么冷,你就别去了吧。”官朝海挽着官夫人的手劝道。“郭家庄那么远,绕过浊水村,还得走几里山路才能到呢,爹要是知道你一个人去──”
“娘哪里是一个人,这么多丫鬟跟着我,连六顺也跟着来,有什么好担心的?”官夫人安抚道:“况且郭夫人几番约我打马吊,我实在是盛情难却……”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打马吊。”官朝海埋怨道,教官夫人讪讪红了脸。
“小姐,你别担心,有我六顺跟着,不会有问题的。”
“就是托了你才不放心。”官朝海睨了眼伤心的六顺,又继续碎碎叨念:“镖局里大部分的人都跟爹北上护镖,龙腾镖局近日也是生意繁忙,就连钟大哥也负责护镖去了,否则有他护送你去,我还放心些。”
“连这种事都要麻烦人家,你真把钟傅当自家人看了。”官夫人揶揄道。“幸好你只是把他当哥哥看,不然端王妃介绍沐公于那么好的人选给我做女婿,要我拒绝,不知道有多难呢。对了,你可别忘了元宵那天要和沐公子──”
“娘,我看不如我陪你去吧。”假装没听见官夫人的话,官朝海不容分说跟着娘亲一起上了马车。
“咦?多你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作用?你这样就放心啦?”
“人多势众嘛。”官朝海携着夫人的手笑道。“万一有事,也许女儿比六顺更能保护你呢。”
“瞧你说这什么瞎话呢,你手无缚鸡之力,有事娘保护你还差不多。”
官朝海闻言,有些心虚的笑了。“六顺快启程吧,别耽误我娘打马吊。”
马车行经之处,激起一阵尘埃飞扬,滚滚砂尘掉落路边河中,浑浊不清的河水卷带着砂石汹涌而过,令人望之生畏,浊水村因此得名。
“浊水村近来不太平静,传闻有山贼行经此地,但要去郭家庄总得经过这儿,这就是为什么爹跟女儿都不放心你去郭家庄的原因。”官朝海一路上唠叨个不停,其实是深怕稍有空隙便会让娘亲有机会提起那个沐公子。“我啊,答应爹会好好照顾你的。”
“哎呀,好了好了,娘知道了。其实我也不是很常来的,还不是为了咱们家和郭家庄早年的交情……想当年你爹还没没无名的时候,要不是郭老太爷慧眼独具,看出你爹是个难得的练武奇才──”
正说着,忽然马车一阵颠簸,没有防备的官夫人往前一扑,险些摔倒,官朝海眼明手快抓紧了栏杆,立刻伸手拦住了官夫人。“娘,你没事吧?”
“没事,朝海,你没摔着吧?”官夫人慌张地抓紧女儿,此时外头又传来马儿的嘶鸣声,跟着马车又是一阵乱晃。“六顺、六顺!”
“先别出声,娘──”车帘被晃得掀了开,官朝海趁隙一看,外头竟来了几十个骑着马的大汉,团团将她们的马车包围住;他们扬着马鞭挥舞吆喝,拉车的马儿受到惊吓急着要奔逃,六顺和车夫驾驭不了,马车几乎要翻了过去。
马车内乱成一团,官朝海抓紧了尖叫连连的官夫人,皱眉道:“来者不善,难道真碰上了山贼?”
“浊水村山贼在此!”外头又传来了男人的吆喝声:“要命留钱!没钱留命!”
什么……竟敢抢劫飞天女贼?官朝海真是哭笑不得。“娘,你别担心。”
“女儿,你别怕,娘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夫人,”六顺从帘后探进头来,慌张的道:“这该如何是好?”
“他们要钱就给他们吧,只要不伤人就好。”
六顺连忙去应付那群山贼,官朝海和官夫人躲在马车内静听外头动静。
“娘,外头那些山贼凶神恶煞似的,我怕没那么容易打发……”官朝海担心道。“等会儿万一有事,我──”
官夫人见官朝海欲言又止,不禁疑惑。“女儿,你怎么啦?”
大难临头,难道她还要假装自己不会武功、任人欺侮?
不行!她可是飞天女贼!若是迫不得已,就算要泄露她偷偷习武的秘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官朝海暗自想道,决定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