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脑袋瓜里,老是从不太正统的管道,获得许多奇妙的想法,让人觉得好气又好笑。
原本他还想尝试一下与人许下承诺的感觉,不排斥和她来个山盟海誓一番的,谁知这丫头竟然先拒绝了,害他小小的失望了一下。
“说书的讲的故事,比书里讲的有趣得多了。”她回道。
“很好,那么你这些天里,都是跑去听说书,根本没有背书了?”他的嗓音柔软,没有一丝威胁性。
“对啊……咦?不对、不对啦!我有背书啦!”她点点头后,随即像清醒过来似的,猛摇头否认,小脑袋摇得跟博浪鼓似的。
“很好,刚刚说要考试了。你要清场,我让你清场,但是你知道我的规矩,小抄要先没收的。”他垂下眼缓缓说道,右手长指亲密地在她颈间的衣襟上徘徊着。
“我、我说了,你找到了,就随你没收咩!”她吞吞口水。
“很好,那把衣服脱了吧!”他笑着说道。
她惊骇地倒抽一口气,抓着衣襟向后退去,眼睛瞪得好大。
然而,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只是伸出手里的折扇,勾住她的腰带,轻轻一使力,便又将她整个身子带了回来,用一臂紧紧圈住她的腰肢。
“你、你……你……你这个登徒子!”她在他怀里动弹不得,小脸瞬间胀红,此时才有名节不保的意识。
“别乱给我按罪名,我只是要没收小抄。”他淡淡地说道。
“那也没必要脱我衣服啊!”她的音调拔高到几乎走音。
“你的小抄都在这件衣服内里,你不脱掉,我怎么没收?”他伸手轻轻翻开她的衣襟里端,顿时露出密密麻麻的小楷字体。
他端详了一下后,竟然赞许地点点头。“不错,这些天熬夜勤劳抄写了这么多字,你的小楷进步不少呢!”
“你……你怎么知道?”她又是震惊、又是懊恼,整个人僵在他怀里。
“你全身上下的衣裳都是松烟墨的味道,教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他好笑地戳戳她净是动歪脑筋的小脑袋。
“可恶!”原来是家里的墨太高级,让她露馅了!
最后,考试的结果呢?
想当然耳,她半篇文章都默不出来,哭着被他监督着罚抄了整整十天,才有机会再出门玩耍……
第5章(1)
何凤栖没想过,他会在易府当夫子当了大半年还没离开。
在易府当夫子的日子十分平淡,平淡到让他觉得好惬意、好满足。
前一阵子他趁着过年回“烟波阁”时,同时办了三件喜事,将他三个心爱小婢全都许配给了他在“烟波阁”里的三个好兄弟。
办完喜事之后,他开始认真地考虑要卸下“烟波阁”阁主的位子,并考虑着退休不干“烟波阁”阁主之后,改行当个夫子糊糊口,顺便学学他那三个娶妻的好兄弟一般,找个老婆伴在身边的可能性。
他一向随兴惯了,想到就做,因此才刚动了念头,就真的将“烟波阁”移交给他的三个好兄弟,并且留言说他也要去找老婆,说不准过些时候就会带一个老婆回去给他们看看。
然后,所有因他而起的波浪,他完全视而不见,迳自舒适地窝在易府里,当他一介小小夫子,顺便努力把易均均拐来当他的老婆。
在他的调教下,易均均硬是背下了不少文章,再加上卯起来和他斗智作弊写小抄的结果,大字虽然还是普普通通,可竟然也给她练出了一手功力惊人的蝇头小楷。
虽然一手的小字是她不肯认真背书,想走旁门左道不小心练出来的,但总归是小有所成,所以对于她不断研发各种小抄的行为,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玩去,只有偶尔在她玩过头时,才会演出戏给易父和易老夫人看,在他们面前将她的小抄没收,以示他是个认真的夫子。
但,最近开始教易三小姐学琴之后,他的想法又变了,更认真地考虑着,退休后是否真的要以夫子为职?毕竟若是每个学生都跟易均均一样“顽劣”的话,那可是很伤神呢!
由于易老夫人对于均均念书写字的进步状况很满意,于是请求他开始教她弹琴。
教琴嘛,有什么难的?
想当年他的小婢别芝,一开始可是他把着手教会她弹琴的。
后来见她有兴趣,专门请了天下第一的琴师来教时,琴师还曾经夸赞过芝儿的底子打得好呢!
没想到,现在还没能把着均均的手开始教琴,光是要等她把指甲长齐,就足够等到他头发变白了。
看着一脸心虚地站在他面前的易均均,何凤栖闭了闭眼。
“又断了?”他轻声问道,不抱任何希望。
“嗯……”易均均无辜地低下头,瞧着自己光秃秃的手指尖,指甲缝里还残留了一些些暂时洗不出来的泥色。
“夏儿,我不是请你顾好三小姐的手,别再让她玩断指甲了?”何凤栖转头看向均均的贴身丫头。
“凤先生,夏儿已经很努力地顾着三小姐的指甲了,但今天三小姐突然说很久没有被禁足了,想回味一下偷溜的快感,所以小姐她放着好好的正门不走,偏偏要翻墙出去,结果就……”夏儿的表情更加无辜。
“我知道了。夏儿,你先下去吧。”何凤栖对她温和地摆摆手,表明要上课了。
夏儿丢给均均一个“你保重”的神情后,迅速离开书房。
“既然你还没机会碰琴,那我们就暂时再走回老路子好了。”何凤栖沉吟了一会儿后说道。
“走什么老路子?”均均好奇地问。
“指甲长齐之前,你就给我先背谱吧。”他瞥了她一眼。
管她指甲长出来了没有,弹琴课程照样要开课了。
“背谱?好啊!”她无所谓地耸耸肩。
背谱有什么难的?
她知道全部的音调,总共也才“宫、商、角、征、羽”五音而已,更何况背书对她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他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招招手,要她靠近书桌坐下,瞧瞧他早已经摆在桌上的一具琴。
“背谱之前,我先教你一些基本的知识。一般琴长三尺六寸六分,弦以蚕丝制成,镶配上承露、岳山、琴徽、龙龈、琴轸、雁足等。”他一一指着琴身的位置给她看。
“喔。”她点点头。
“琴上有七弦及十三徽位,一弦一音,右手弹拨空弦为散音,徽位为泛音,左手吟、猱、绰、注为按音……”
“……等等。”均均打断他的话。
“怎么了?”他偏过头来看她。
“凤先生,麻烦请用学生听得懂的白话说明,好吗?”
“这些名词,你得先知道,才能入门。”他淡淡说道。
“不然,你干脆先实地示范,演奏几首曲子给我听听,我听完了再开始背谱吧!”她露出无辜的笑意。
“你确定?我还没解说指法,若是不明白指法,背谱恐怕会很辛苦。”他慢慢地说道。
“不会的啦!那么多‘之乎者也’的文章,我都硬是背下来了,琴谱会有什么难的?咱们不要浪费时间了,凤先生您先弹一曲来听听吧!”上课太枯燥了,不如听曲子来得舒服。
何凤栖笑了笑,抬起手来随手在琴上开始拨弄,简单的琴音缓缓从他指下流泄,徐缓、清朗,令人心旷神怡。
“好好听喔……”
均均着迷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像是跳舞一般,在琴面上拂掠而过。
“弹完了?再弹、再弹嘛!”弹罢一曲,均均听得意犹未尽,催促着他继续弹下去。
“等你指甲留长了再教你,现在你先背谱。”他从琴上收回手,从一旁拿了一本谱子给她。
“喔。”她失望极了,一脸无趣地接过琴谱,随手翻了翻。
这一翻可不得了,她的眼睛瞬间大睁,猛瞪着琴谱上的字。
“这……这是琴谱?你没拿错吧?”她不敢置信地哇哇大叫。
“是啊!”何凤栖笑着点点头。
“可这……这字……这里面的字,没一个懂的,没一个看过的啊!什么琴谱?根本就是天书嘛!”她差点摔书,怀疑他乱写一本谱子来整她。
“瞧你吓成这样。你仔细看看,每个字虽然看似怪异,但将字分开来看,总看得懂吧?”他几乎要被她神经兮兮的反应给惹到笑出来了。
“分开来看?难道要我有边读边,没边念中间的乱猜就好?”她没好气地斜眼瞪他。
她越来越相信他是在整她。
“别急,当然不是。这琴谱是减字谱,每个字其实代表了一个指法。”
“指法?”她半信半疑地瞧着谱。
“先瞧这个字,分成上下二部分,分开来看是什么?”他随手指了一个字。
“上面是大、九,下半部是匀字……”很好,把天书的字分开来看,她果然有看懂,但,分开看之后呢?
“这表示是大指、九徽、勾二弦。”他说道。
这天书果然是有边读边啊……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