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喽啰们看见老大落跑了,也赶紧跟着夹着尾巴逃走。
瞪着瞬间空无一人的小巷,易均均突然觉得周身一片凉。
“多、多谢相助。能否请恩人现身,接受小女子拜谢?”
等了一会儿,四周除了不知打哪儿吹来的微弱风啸声外,完全悄声无息。
她吞了吞口水。“既然恩人不愿出面,小女子也不勉强。若恩人改日需要帮助的话,请拿这块玉到至善巷巷底的易府相认,小女子定会尽力回报阁下今日的恩情。”
她一面神经兮兮地左右张望,一面解下腰上的一块玉佩,缓缓蹲下放到地上。
原地又等了一会儿,因为担心那位高手早已走远,也担心那群混混会再回头,水灵灵的大眼儿不死心地又张望了一遍后,这才匆匆忙忙地转身跑开,迫不及待地想和夏儿及家仆会合。
直到她跑远后,一抹青纹白影才缓缓从暗处现身,弯腰轻轻捡起地上的玉佩。
“这娃儿果然是个小麻烦。不过,很有趣啊……”何凤栖望着玉佩笑道。
他有预感,他为自己找了一个有趣的活儿,可以调剂一下最近闷透的日子了。
第2章(1)
由于穿着男装乱跑,所以易均均被老夫人处罚禁足十天,并被嘱咐今天要待在书房里,等着新夫子到来。
易均均心里老大不爽,大刺剌地“砰”一声推开门,走进很久没踏足的书房。
坐下来后,眼儿一溜转,她伸手拿起名贵的徽墨,在同样名贵的端砚上,缓缓研磨出一池发色均匀、散发淡淡松香味的墨汁。
文房四宝,为笔墨纸砚四者。易府在纸墨笔砚上一向讲究,人家是库存金银财宝,易家则是库存天下顶级的砚墨纸笔。
在易家,就算是年幼孩童初学写字所使用的用品,为了栽培子孙,易家人也从不啬惜使用品质最上乘的。
有了无数次捉弄夫子的经验后,她深知在捉弄人之前,一定要先卸除对方的心防,先给对方绝佳的第一印象,让对方以为自己无害又无辜,这样才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最佳效果。
就算很多人都事先风闻过她的顽劣事迹,但第一次见面前就先装乖的策略,依旧永远屡试不爽。
磨墨磨了半天,也等了半天,她几乎都快睡着了,却还不见那个新夫子过来。
“这个新来的夫子摆好大的架子,竟让本小姐等这么久还不来……”她喃喃抱怨道。
才刚抱怨,门板上就响起轻敲声。
“小姐,夫子来了。”总管在门外说道。
终于来了!
她立即坐正,偷偷清了一下喉咙,刻意将语调放到最柔软。
“请进~~”唉唷,娘啊!好像假过头了,连她自己听了都冒出鸡皮疙瘩,忍不住吐吐舌,希望没破功,吓跑新来的夫子。
听到三小姐超级做作的矫揉嗓音,正要开门的总管,整个人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明白小姐又要整人了,心里不禁深深地同情起这位新来的夫子。
小姐整弄夫子已经整成精了,这新来的夫子……下场恐怕也不会太好,唉~~
总管忍不住抬眼看看夫子,欲言又止。
何凤栖挑挑眉,明白总管看他的用意,但却不说破,只是好笑地回望总管一眼。
“凤先生请。”总管轻咳一声,赶忙为他打开书房的门,决定当个谨守本分、不多话的忠仆。
何凤栖道谢后,缓缓步入书房。
见到一身女装的易均均,正襟危坐、抿唇淡笑、双手交叠在膝上、规规矩矩地坐在书桌旁的模样,他差点笑出来。
虽然她的五官清秀可人,十分适合闺秀千金的装束,但与她昨日那身有如小少年一般不辨雌雄、离经叛道、浑身充满了迷人的灵动神采的打扮相比,昨日的她,更加对他的味儿。
易均均乍见到他,不禁偷偷地对着他的俊美容貌惊叹了一下,毕竟是豆蔻年华的年轻女孩儿,她的心口竟不由自主地快速怦动了好几下,小脸也微微地发着热。
“先生好,请问如何称呼?”均均大方地率先开口。
“凤七。”他心不在焉地回答,蓦地惊喜地瞧见窗边放了一张看起来颇舒适的软衾卧榻。
“学生均均见过凤先生,有劳凤先生指点了。”她袅袅娉娉地起身敬礼致意,扮足了大家闺秀婉约多礼的模样。
谁知夫子的眼神没朝她飘去,整个人竟然直直向着窗边的软卧榻走过去。
易均均张大眼,瞪着他像见着心上人似地飘向软榻,毫不客气地坐下来,拍拍软垫,脸上露出对软榻的舒适度感到很满意的表情。
接下来,他抬手推开窗,瞧见窗外正对满池莲荷时,唇边的笑意更浓了。
易均均一头雾水地瞧着他一连串诡异的举动。
这、这个家伙,未免太把她的书房当成自己家一样自在了吧?
她还在满脸不屑地撇唇时,就见夫子他整个人竟然大刺刺地躺了下去?!
“不错、不错,真舒服!”他闭上眼睛,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什么啊?!”她震惊地瞪着他,完全傻眼。他真的躺下去……睡觉?
有没有搞错啊?亏她乖乖磨了一整个砚池子的墨汁,装乖、装懂事,结果这个夫子竟然第一天就怠工,一进门就四处找地方睡觉,还嚷着说好舒服?
奶奶和爹爹在搞什么呀,竟然找了一个空有外貌、行为却不伦不类的夫子来糟蹋她?
他们不想再找夫子,就干脆放弃算了咩,干么硬找来一个进门就找地方睡的懒夫子来凑数呢?
第一眼见到俊帅男子的怦动完全退去,只剩下熊熊燃烧的怒火,心底一面气着奶奶和爹爹,一面对这个自称是凤七的夫子反感到不行。
敢情他是嫌易家给他的薪饷太少,不够糊口,所以半夜兼差当小偷去啦?
气了一会儿后,眼珠子转了一下,她忽然又偷偷暗笑了起来。
他睡觉正好,更方便她下手整人。
她发挥最大的耐心,端坐在桌旁,尽量不吵他,静静等了好一会儿后,猜测他已经入睡了,这才从笔架上拿起一枝笔,将笔毛吸饱墨汁后,蹑着足,悄无声息地靠近他。
她一手捂住自己快笑出来的唇,一手将笔尖悄悄伸向他的脸,决定在他的俊脸上画一只大乌龟!
就在笔尖正要碰到男人的俊脸时,男人没有睁眼,匆地轻轻抬手一挥,扫开她的手腕,笔尖突然像是自有意识地一转,就这样在她脸上撇过一道带着松脂味的凉凉痕迹。
她倒抽一口气,懊恼地瞪着手上的笔。
怎么画到自己了?
不甘心地,她又将笔尖伸向他。
这一次,她打算奇袭,下手快狠准地就把笔尖对准额头戳下去!
谁知,他仍然没张开眼,仅仅又抬起手微微一挥,扫向她的手腕。
她的手一麻,毛笔再次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一样,笔尖转了个方向,准确地往她另一边的脸颊又画上一撇墨痕。
她不死心,用极慢速和极快速交替着想画上他的脸,最后却笔笔都往自己脸颊上招呼过来。
试了几次后,她愣住了,终于发现不对劲,一股火气开始从胸腹之间冒出来。
“你、你没睡着是不是?”她不客气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怒道。
回答她的,是一道绵长的呼息。
“再装睡啊你!可恶,竟然敢耍我!看我不画花你的脸,再叫奶奶和爹爹轰你出去!”她一发狠,动作掩也不掩,一手压住他的下巴,握笔的另一手就要强硬地画上他的脸。
何凤栖终于睁开眼睛,懒懒地瞅她一下,仿佛她是只扰他清梦的小蚊子般,抬手松松地握住她试图行凶的纤细手腕。
“你不再装睡了吗?说!你是谁?来易家假扮夫子有什么企图?”易均均十分防备地瞪着她。
他望了她沾上好几撇墨渍的小脸一眼,随即“噗”的一声笑出来。
“笑什么笑?快说!你有什么企图?”她俏目怒睁。
“原来我的新学生,是个爱画画的淘气姑娘,不画画纸,偏爱画脸啊!”
“你乱讲!”还不是他害的啊!
“不错、不错,虽然画在自己脸上的嗜好是怪了点,但看你脸上这几笔,线条遒劲有味,意蕴生动,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他有模有样地评论道,差点气炸她。
“教、教你的头啦!我的脸还不是被你画花的!你竟敢装睡耍我,我绝不放过你!”双手挣扎、挣扎、再挣扎!
“三小姐此言差矣,如果不是你扰我清梦,此刻咱们依然相安无事。唉呀,我正好也喜爱书画,既然你的画兴正浓,咱们的第一堂课,就先从书画入手吧!”他淡淡笑说,不甚正经地勾了一下她的小下巴。
“放开我!你这个登徒子、懒夫子!”她的俏脸一红,又羞又忿地骂道。
他笑了笑,抬起手来。
接下来,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只感到他的手指在她腕间轻轻一弹,指掌麻了一下,握笔的手指竟然转了过来,笔尖不偏不倚地对上她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