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真的很奇妙,她记得五年半前初到美国时,也是不能适应那里的环境,但现实的残忍,逼得她在最短时间内,适应当地的一切。
时间真的可以让很多事情淡化,也能让一个人改变。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何变化,她仅知她的心仍是缺了一块,好不了,它好不了啊。
轻叹口气,她讶异自己今日无端生出的伤感。什么时候起,她也成了伤春悲秋的人了?
莞尔一笑,她轻巧地将固定头巾的发夹摘下,再把头巾拿下来,细细地折叠好头巾,不意发现她的左掌心不知何时开始,又冒了一堆汗。
这个毛病。怕是一辈子也治不好了吧?
从一旁的面纸盒抽了几张面纸,她缓缓地拭着左掌心,微刺、微痛。惹得她莫名地心口也跟着酸痛。
“妮姊!妮姊。”柜台收银机后面,几个店员小妹聚在一块,其中一人喊着她,另外几人则是仰起脸盯着架在半空中的电视萤幕,面露欣喜与崇拜之色。
平常时候它是监视器,但它也能转换到一般的电视播放频道。倘若店里没什么事情也没什么客人时,她允许让那些店员小妹看看电视略做休息。也因为她的大方、不计较,让店员们和面包师傅们,对她极为佩服和死忠,与她感情如同朋友。
“怎么了?”叶品妮拭去掌心的汗水,抓起头巾转身往柜台走去。
“你看你看,是品音大学的建校者耶,他真的好年轻又好帅喔!”店员小珍兴奋嚷着。
“品音大学?”她狐疑着,什么时候有这所大学?
“对啊,你才从国外回来不久,大概不知道这是新成立的大学,今年才要开始招生,不过它只收音乐系呢。”小珍卖弄着她从八卦周刊看来的消息。“听说建校者的爱人不见了,他很思念她,还用了他爱人的名字来为学校命名。”
叶品妮微怔,脚下步伐顿了顿,莫名地,她感觉左手掌又湿热一片。她站在柜台前,迟疑着,不敢走进柜台里。
“妮姊,快来看呀!”小珍干脆走出柜台,推着她往里面走。“我记得你会拉大提琴,搞不好你也认识这位帅哥呢。”
硬被小珍“搬”到柜台后方的叶品妮,深吸口气后,仰脸一望。
她红了眼眶,是他,是那个她日日夜夜思念着的碔哥啊!
电视萤幕里,他坐在沙发上接受女主持人的专访。她记得这节目,也认得那个女主持人,这是以专访风云人物为主题的谈话性节目。离台前,她曾看过这节目,没想到过了五年半这节目还在,寿命好长。
碔哥会上这节目,是表示他现在是风云人物了吗?
“当初你父亲只留颜音学府乐器行给你,却把阎氏企业留给你同父异母的兄长时,你怨不怨?”女主持人问道。
“不,我很感激他做了这样的选择。一直以来,我对企业经营就没兴趣,他会把颜音给我,表示他肯定我在音乐领域上的成绩。我自小就热爱音乐,热爱吉他,能把自己的兴趣变成工作,是一件很美好的事。”阎靖碔专注地凝视主持人,嘴角噙着煦暖的笑容。
他还是那样,一点都没变,只除了身上笔挺的西装,和梳得整齐的黑发。因为上电视,所以才换上正式一点的西装,并把总是不乖的刘海往后梳理整齐吧。
他长腿交叠,双掌覆在膝上,看来仍是斯文高贵且随和。他专注听着女主持人的问题,也认真仔细的回答。
“听说你会把学校起名为‘品音’,是因为你有个难忘的恋人,关于这部分,是不是可以透露一些?”女主持人的目光难掩恋慕。看看看,这种家世背景和个性长相都这么优质的男子,怎不让人心痒啊?
阎靖碔似乎没料到女主持人会问及这样隐私的话题,他敛低眉目,似在思索着该如何回应。
再度抬眸时,他幽深的黑眸里,有着淡到几不可见的伤痛,和极深的温柔,但他优美的薄唇仍是轻噙着笑弧。
他那样的目光,那样的神情,让盯着电视萤幕瞧的叶品妮,心跳顿时加快。
“她叫品妮,是个爱拉大提琴的女孩。”阎靖碔薄唇轻启,像是要蛊惑谁那般地低沉说道,“我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我找不到她。”
他面容平静无波,但任谁都能从他的眸光和嗓音中,知道他对那女孩的思念有多深浓。
他的话甫出,站在电视机前的女人,觉得心脏漫开一股热烫,近乎疼痛的感觉,扩散了她全身上下。他在找她吗?他一直都在找她吗?
“品妮?”小珍和其他店员在听到这名字时,全转首瞠大圆眸看着刚好也叫品妮,又刚好也会拉大提琴的美丽可爱老板,“妮姊,他说的那个女孩是。是你吗?”
叶品妮出游的神魂被这话唤回,她徐缓眨睫,菱唇轻启,“不是的,我想。只是恰好同名。”
在泪水夺眶前,她决定先逃离这里。她知晓那群店员小妹,不会那么轻易就相信她的答案,在她们追问前,她还是到外面绕绕吧。
“小珍,我出门买个东西。”她随意交代一声,佯装无事地离开。
第9章(1)
叶品妮走进斜对面的小公园,确定离开那群店员小妹的视线时,顷刻间,她泪雨蒙蒙,左手心又隐隐约约泛着湿意。
碔哥在找她吗?为何要找她?
他总是那样,对她有情却迟迟不说出口;对她承诺不再一个人去解决事情,却还是瞒着她行动;他没经她允许就用她的品字,为新学校起了“品音”这个名字。他总是这样,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她好,都是为她设想,但她要的是可以患难与共,而不是他一个人揽下所有事啊!
打认识他开始,她的心就找不回平稳。五年多以前是如此,五年多以后还是这样。对他,她曾失望,但现在更是心疼。
她泪流不止。自五年多前离开他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掉过泪,因为那是她自己选择的,所以她没有权利哭泣。但现在,她泪流满面,像是要把这五年多来的眼泪一次流光似的。
她张着嘴,难过喘息,直至一双小胖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阿姨,你哭哭啊。”一个看来约莫三岁大的男娃,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她,咬字还不是很清楚。
摸摸男娃白胖的脸蛋,叶品妮厅吸鼻子,低首抹抹脸颊拭去泪水,才想要抬首出声回应时,被突如其来的男声打断。
“喂,你这小鬼,又乱跑!小心我揍你屁屁!”卫泽欣一把抱住小男娃,作势欲打他屁股。
“花生米叔叔,你揍我屁屁,我叫爸爸拿针针捅你屁屁。”小男娃双手挥舞着,似在挣扎。
“你这小鬼是在威胁我?我告诉你,你老爸要是敢拿针针捅我屁屁,我就把他爱穿小草莓内裤的事情告诉你妈。”卫泽欣孩子气地捏捏小男娃的脸蛋。
“没关系,妈妈也喜欢穿小草莓内裤。”小男娃不小心抖出母亲的秘密。
揍屁屁、捅屁屁、小草莓内裤。这家人会不会太诡异了?坐在长椅上低首拭泪的叶品妮,被男人和男娃的对话逗笑了。
“啊。”嫂子也喜欢穿小草莓内裤?一想起美丽的嫂子穿着小草莓内裤的模样,卫泽欣俊脸难得出现窘红。
“阿姨笑了。”小男娃视线越过卫泽欣的肩头,看见坐在长椅上的漂亮阿姨笑得很开心。
“哪里有阿姨?”顺着小男娃的视线,卫泽欣回首。这一回首,两个大人同时瞠大双眸。
“品。品妮小嫂子?”他一脸惊愕。
“泽欣?”她诧异的表情与他的惊愕相当。
“你这几年究竟跑去哪了?”他打量着她。还是一样,没什么变,除了她那妹妹头的刘海之外。
“我在美国,和家人在一起。”甫从相遇的震惊中回过神,她也打量起这个印象中很可爱的男人。想起方才他与小男娃的对话,他还是那么孩子气,像个大男孩。
“美国?”卫泽欣抱着小男娃,在她身旁落坐。“难怪碔哥找了你五年多,还是找不到你。”
五年多?那表示从她一离开,他就开始找她,直到现在吗?
“他。好吗?”思忖许久,她还是开口问出她最想知道的事。
“怎么会好?”他抓稳怀中扭动不停的男娃,接着说:“你离开,他要怎么好?我到现在还是不懂,你为什么要一声不响的离开?你知道吗?碔哥自从你走后,就没再大声笑过,又回复认识你之前那个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叶品妮膛言,低首咬着下唇,良久后,才嗫嚅道:“是。是吗?”
“是啊,他表面上什么都不说,但有一次他感冒发烧,我在他昏睡时,听见他口中直念着你的名字,我还发现他眼眶是湿润的。”想起碔哥那一阵子的失魂落魄,卫泽欣有些不满地开口:“你到底为了什么要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