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素不相识的人,喝了她煮的咖啡后露出欢喜的表情,就会受到鼓舞,有了继续支撑下去的力量。
送上客人的下午茶套餐,一回身,看见立于吧台前的男人,梓薰上扬的嘴角,随即垮下。
马苍润睇着她,然后在吧台前的高脚椅坐下。
他浑身散发着一股慑人的气势,即便不说话,也很难忽视他的存在。
咽了咽口水,梓薰一股作气的把话讲完。“如果你想喝咖啡,我很乐意请你留下,不过,若是要等我付钱,那就请你离开。”
说完,她的心脏急跳,根本不敢看他的表情,像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说话时,看着别人是礼貌,你不懂吗?”马苍润睨着她低垂的脸庞,语气平缓的指正。
她畏缩的模样,实在很碍眼,又从白云变回了令人厌恶的乌云。
“总之,不关我的事,我不会付帐。”梓薰依言抬起头,在触及他深邃的黑眸后,又慌忙别开视线。
不知道为何在面对他时,总令她感到极不自在,他过于优越的外型和不凡的气质,莫名勾起她内心的自卑。
对于任何出色的人,无论男女,她都有相同的困扰。这是否也算是一种病?
“你非付不可。”马苍润不容置喙道。
“我没去消费,为什么非得支付那些钱?”梓薰不服气地道。“这不是等于变相勒索吗?”
“勒索?”马苍润眯起眼审视她,语气里透着危险。
梓薰缩起下颚,马上又屈居于弱势。
“麦梓薰,不要考验我的耐性!”马苍润板起俊脸,不喜欢在无谓的事情上花费太多时间。
他的声音不大,但很具威吓力,让梓薰瑟缩了下,无辜的噘起唇,几近自言自语。“我不付……”
他瞪住她,竟然感到没辙。她若坚持不肯认帐,他又能拿她怎么办?总不能像对付男人一样,揪住她的衣领,强迫她把钱交出来。
“那真正的债主是谁?”思忖了下,他问。
梓薰犹豫了下,才吞吞吐吐的告知:“如果没有错,应该……是我妹妹。”
“如果?应该?”马苍润淡淡扫了她一眼,对她模棱两可的说法很不能茍同。“可以联络到她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不保证她会来。”梓薰没把握。
毕竟,她说的话,从来没人听得进去,更遑论遵从。
马苍润微微拢起浓眉,对她有气无力的说话方式很有意见,觉得好像在跟什么幽灵对话似的,怪不舒服的。“麻烦你联络一下,我在这里等她。”
梓薰依言拨打电话给妹妹,顺利接通后,告知目前的情况,要求她到咖啡馆一趟。
电话彼端的麦庭仪一听见是“Jun”,二话不说便欣然允诺前往,根本没把帐款的事放在心里。
她兴奋的语气出乎梓薰的意料,不过她愿意来就好。
“她说马上就过来。”梓薰转述道。
“谢谢。”虽然他总是强势,但该有的礼貌,马苍润也不会省略。
之后,两人没再交谈,梓薰则着手研磨咖啡豆、煮起了咖啡。
马苍润则静静地盯着她忙碌的双手,以及工作时认真的清秀脸庞,并于无意间端详起她的五官──
小巧的脸蛋,一双还算漂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秀挺的鼻子和粉嫩的双唇,不是会让人惊艳的长相,就连气质也是淡淡的、浅浅的,就像一杯开水,无味但清透。
梓薰小心翼翼的取出英国骨瓷花卉杯盘,将刚煮好的咖啡,缓缓倒进杯里,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马苍润凝视着她,举手投足间,竟有一番难以言喻的俐落与优雅,神情专注且温柔,莫名吸引他的目光。
抬起头,梓薰赫然对上他深不见底的黑瞳,心口陡然一震,激烈狂跳。她垂下眼睫,把咖啡端给他。
马苍润狐疑的觑着她。“给我的?”
“嗯,请你的。”梓薰轻声回道。“加糖或奶精吗?”
一阵香气钻进鼻腔,沉吟了下,他道过谢。“不必了,谢谢。”接着,他啜饮了一口──
黑咖啡虽苦,但浓醇且温滑顺口,齿颊留香,不单单是使用上等咖啡豆就能煮出一杯好咖啡,添加的水、火候温度的拿捏,都是重点。
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错,就无法煮出令人满意、甚至难忘的味道。
手中的这杯咖啡,确实符合他的高标准,满足了他挑剔的味蕾。
“很好喝。”马苍润望着她,不吝于给予赞美。
她不凡的手艺,让他对她的评价提高不少。
他的称赞虽然简单,对梓薰而言却弥足珍贵,十分受用。“谢谢!”她展露笑靥,打从心底感到开心。
马苍润淡然一笑。“你应该多笑的。”他看着她,突然这么说。
“咦?”梓薰一脸迷惑,心思有些跟不上。
“你笑起来好看多了。”他直率的道出观感。
梓薰的粉颊立刻浮现红晕,即使内心欣喜,却别扭地敛起嘴角,假装不在乎,从冷藏柜中取出一块原味起士蛋糕装盘,附上小叉子,再度推到他面前。
“这也是请我的?”马苍润挑眉问她。他当然知道是,只是看不惯她一副小媳妇模样,因此故意想让她说话。
“嗯。”梓薰颔首轻应,没有要接话,跟他攀谈的意思。
“你自己做的?”他又丢了问题给她。
“嗯。”这回,她更是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没看他绝不是讨厌他,相反地,就因他的男性魅力,总令她脸红心跳,所以索性消极的不看他。
“你怕我?讨厌我?”对于她的刻意忽视,马苍润略感不悦,并非在乎她的观感,而是优越的男性自尊心作祟。
“不是……”梓薰拿着抹布,胡乱的擦着桌面,装着一副忙碌的样子,为的就是避免与他正面接触,免得老是心跳失序、血液逆流。
“你很不把人看在眼里,嗯?!”马苍润口吻意外的轻,却饱含不满,将她的刻意回避当作目中无人。
被这样冷淡对待,令他很不是滋味,在他有印象以来,从来、他从来就没有遭受过这样待遇的经验。
从小,他就受尽长辈的宠爱与呵护,长大后,则是受到师长及女孩们的喜爱,在同侪之间亦十分吃得开,他是自负的、也有本钱自负。
不看他,是因为他长得太帅、太耀眼,导致自卑的她不敢直视,这么露骨的话,她怎么说得出口?
梓薰怕越描越黑,干脆来个相应不理,任凭他误解。
马苍润若有所思的瞪住她。
这个女人和他二哥相亲时迟到,事后也不见她登门表达歉意,一下子脸红的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一下子又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突然间,反倒挑起了他探究的兴味。
“愿不愿意跟我打个赌?”他冷不防地问她。
终于,梓薰反射性的抬头望向他,神情茫然。
“赌你会不会爱上我。”马苍润的言论十分具冲击性。
梓薰的脑袋有一瞬间空白,无法理解他没头没尾的赌局内容。她是不是漏听了什么?否则怎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如果半个月内,你对我的追求完全不动心,那你赊欠的……”
“不是我!”她抢白强调。
他置若罔闻,自若的往下说完。“你赊欠的十五万就一笔勾销。”
过了好一会,梓薰才会意过来,他说……他要追求她?她瞪大眼睛,明显受到惊吓。“你、你在说什么?”欸?追求她?为什么?
“你已经听得很清楚了,不是吗?”马苍润挑眉哂笑。
“我不懂你的意思。”梓薰皱紧秀眉,情况急转直下,让她犹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激烈的心跳难以平复。
“就是突然想追你,如此而已。”马苍润镇定的解释,和她的慌张无措呈强烈对比。
“不可能……”梓薰低喃。
“什么不可能?”他追问。“我不可能看上你?还是你不可能爱上我?”他语意明快,和她总爱拖拖拉拉的不确定言词天差地远。
“都不可能。”她给了肯定的答案。或者正确点说,她不可以对他动心,因为她已经有未婚夫了。今年夏天,她就会步入礼堂,成为别人的妻子。所以,她绝对不可能对他心动,也不被允许。
“这么笃定?”马苍润眼神转黯。
她没有丁点迟疑的答案,更坚定他一时兴起的决定。
他一向喜欢把不可能化为可能,享受着逐渐达成目的的乐趣。
梓薰默不作声。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跟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男人,而且对方还是个男公关,讨论这种不着边际又莫名其妙的话题。
“不回答就当你答应了。”马苍润专制道。
梓薰怔然。
“我先离开了。”他饮尽杯中已微凉的咖啡,然后起身离去。
他才走不久,麦庭仪才匆匆赶来。
没见到自己迷恋的男公关Jun,她对梓薰发了一顿脾气,又气冲冲负气而去。
虽有满腹无奈,但梓薰却无从倾诉,顶多化作一声叹息,继续让负面情绪往心中堆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