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这样能欺负得了她吗?美眸闪耀着火焰,她冷板着脸,反而加快提水的速度,即使腰酸背痛、挥汗如雨,她也不停,不愿在她们面前示弱。
见她没事人样,阿凤更生气了,舀水时,装作不小心,把大半勺的水都往她身上泼去。“哎呀,对不起啊!”她一使眼色,其它的同伴立刻会意。
解语沉怒抿唇,拎起裙角绞拧苦水,还没放下,又有一勺水从身后朝她泼来。
“闪开点呐!”绿衣女子冷哼,越过她时,还在她腰间撞了下。
解语正想骂人,但被这么一撞,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她眨了下眼,转瞬间,又回复到原来的情景。
这能力向来让她憎恨,但刚刚看到的景象,却让她有种想拍手叫好的感觉。朝那背影看了一眼,解语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她不作声,放下裙摆,继续提水。
这么能忍?又有一人要如法炮制,却不小心踩到水渍,整个人打滑,正好撞上端着木盆起身的绿衣女子,绿衣女子惊喊一声,往前扑倒,木盆里洗好的衣服,抛了个弧度,全都扑通扑通地掉进了井里。
“那是风王的袍子呀!”绿衣女子尖嚷,脸都吓白了。其它人一听,拿竹竿的拿竹竿,找绳索的找绳索,一群人围着井七手八脚地抢救衣服。
方才所见的影像和现实重叠,解语退到一旁,菱唇微微勾起。爱欺负人?自食恶果了吧!
“怎么弄得啊?那么不小心!”阿凤气死了,边捞边骂。
“是她。她伸脚绊我!”脚步打滑的人突然指着解语大喊。
有没有搞错?解语水眸圆瞠,好不容易抑住的怒气,全被挑了开。
“你自己踩到水滑倒,关我什么事?”即使人单势孤,她也毫不畏惧,凌厉的视线一个一个瞪过她们。“要不是你们故意把水往我身上泼,地会湿吗?人会滑倒吗?”
“原来你是故意报复啊!”阿凤冲到她面前,指着她叫骂。“在洗衣房干活,衣服被弄湿是常有的事,我刚不也道歉了吗?结果你居然用这种方式!跟我去见崔大娘,这样的人,我这儿收不起!”她伸手拉她。
“别碰我,我自己会走!”解语用力甩开,冷戾的眼神让她再次伸出的手就这么顿在空中。
阿凤讪讪地收回手,努力在众人面前维持尊严。“哼!跟我来!”她一扭头,转身走出院子。
无视身后那一道道又怒又怨的目光,解语傲然地挺直背脊,跟着她离开。
下午,风豫乐才刚踏进门,就看见一脸惊慌的门房朝他奔来——
“王!您可回来了!”
风豫乐抬头看了下天色。都还没到申时呢,比起他平常回府的时间已早了许多。“怎么了?”
“崔大娘找您呐!她要我们看到您回来时通知她,已经问了一整个早上了!”门房急道,而后朝身旁的同伴一问。“崔大娘现在在哪?”
风豫乐疑惑拧眉。崔大娘总是把府里的大小事处理得有条不紊,鲜少拿这些事来烦他,除了今早……突然闪过的念头,让他顿住,眉拧得更深。不会吧?她又闯了什么祸?
“在厨房,我立刻去请崔大娘来……”听到同伴的回答,门房拔腿就要离开,被风豫乐阻下。
“我直接过去。”风豫乐快步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出门后他就忙着领地的事,都忘了她的存在。不是达成共识了吗?怎会闹到连崔大娘都束手无策的地步?
思忖间,来到厨房外,只见厨子们全都退到了外头,看到他,立即一阵哭天抢地。“王,您可回来了!”
他怎么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呢?风豫乐头痛不已,给了他们一个稳定人心的笑,走进厨房。
一进门,就看到崔大娘气呼呼地站在炉灶旁。
“大娘,你找我?”
“我管不动她啦!”崔大娘头发散乱,挥舞双手尖嚷。“每到一个地方,都有人跟我抱怨,洗衣衣服掉到井里、打扫把古董花瓶摔破,就连最简单的厨房,都能把炉灶的火弄熄!不是跟人吵就是跟人打架,我要怎么管?她根本就不想做事!”
看得出崔大娘已被逼到崩溃边缘,风豫乐任她咆哮,只在她停下喘气时,才开口问道:“她人呢?”
“问你呐,大小姐!”崔大娘没好气地朝他身后大吼。
风豫乐回头,看见她抱着双膝窝在墙角。环挡的手臂让人看不见面容,仍然是那双眼,闪着倔强,毫不退缩地直视着他,但那抱得死紧的僵硬姿势明显透露出,那些光芒全是为了掩饰不安的假象。
“王,您带回来的人请您自己负责,别把她交给我!”崔大娘见她毫无悔意,更是心头火起。“还不到一天就搞得鸡飞狗跳,要是再让她留着,我看连我也待不住啦!”
风豫乐敛回视线,温和笑道:“大娘,别这么说,全赖有你在,我才能安心在外处理领地的事,要是没有你,我还能信任谁?”简单几句,将那猛烈的怒火瞬间浇熄大半。“其它人那里,还得麻烦你多多帮忙安抚一下,请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多担待点。”
恢复理智,崔大娘也发现自己说得过头了些,神色有些尴尬。“别这么说,只要您一句话,大伙儿赴汤蹈火都没问题,但她……”指着她,崔大娘不停摇头。“王啊,让她离开吧!”
“放心吧,我闯的祸我自己收拾。”风豫乐半开玩笑地把话题带开,经过她面前时,微笑道:“跟我来。”随即走出厨房。
解语犹豫了下,一咬唇,起身跟着他离开。
*
走进书房,风豫乐先是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一早就被吵醒,直忙到刚刚才回来,这踏实紧凑的日子,累呀!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知道她乖乖跟着,他扬起了笑。
“坐吧,渴了自己倒茶喝。”他随手往旁一指,自己则是走到书案前入座,抽了本奏章翻看。再过几日就是初一,四方界王得进宫参与早朝及述职,他必须赶紧把奏章整理好,要不是因为这样,他难得这么早回来。
解语站在门边,他异子众人的温和神情,让她有点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对他。她以为,他也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先骂她一顿再说,没想到,他却什么也没提,就像没发生过这些事一样。
她不是不想做事,但大伙儿对她的态度,让她没有办法忍耐。从最早的洗衣房开始,一件叠着一件,像滚雪球一样,众人对她的观感每况愈下,甚至到了只要崔大娘带着她现身,当场就哀嚎四起的惨状。
而崔大娘不问事情始末,只一味偏颇,这更是让她气到连话都不想讲。讲了反而被赖成推托,何必呢?
第2章(2)
见她仍站在门边,风豫乐藉由翻看奏章,不着痕迹地朝她打量。
脸上的脏污已经洗去,露出姣美白皙的面容,若不是昨天领教过她的蛮力,难以想象如此清丽的娉婷女子,发起狠来竟是那么不顾性命。
原本身上破烂的衣服换成了崔大娘为她准备的衣物,但不知为何,上头东黑一块西黑一块、满是绉折,脸上也染着污渍,看得出她今天并不太好过。
“你不喜欢洗衣房?”他合上奏章,看向她。
想到在那里受到的对待,隐于袖下的拳握紧,她语气平板说道:“那里的人不喜欢我。”
风豫乐感到歉疚,是他的错,他没顾虑到,早上她出场的阵仗太过盛大,很容易引起其它人的反弹,他该先让崔大娘去做做缓颊的工夫。“打扫呢?”
先是把所有工作推给她,其它人在一旁看,然后挑剔这、挑剔那,说她粗手粗脚,扫不干净,最后,在她们嘲讽说要她别乘机偷东西时,她忍不住了,把抹布狠狠扔到说话者的脸上。霎时间,一阵混乱,那人尖叫绊到了椅子,椅子撞上了屏风,屏风倒向一旁三尺高的蟠龙花瓶!然后,一切全算到她头上。
解语抿紧了唇,声音抑得更平了。“连花瓶碎片都扫得一干二净怕被我偷走,要是继续让我帮忙打扫,大概所有的房间里都只能摆桌椅。”
她还挺会自我解嘲的嘛!笑意涌上喉头,风豫乐忍住,然而笑意褪去,她隐于话里的委屈遭遇,衬上她强装无谓的神态,让他胸口微拧。
“那厨房呢?”他放柔了目光。
解语震了下,身子僵直。厨房里的人算是最没有敌意的,但……她讨厌那里,四处都是旺盛燃烧的炉火,逼她忆起她不想面对的过往。偏失了耐性的崔大娘硬拖着她进去,她忍不住,一时失控就拿水把炉火给浇熄了。
不过这一切她并不想说,这些人都只想听到他们认定的,说再多都白搭,她没必要把自己摊在他们面前。
“我还去过库房、绣房,全都待不住,若要我走,直说没关系。”她昂首看他。
那倨傲的神情,映进他的眼,有种莫名的感觉窜过心头。该说她倔,还是傲呢?明明被人打压,偏又强装做一副没事人样,让人有点……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