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我熟识的程度,不觉再撒谎太可笑吗?”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再信她。
“我不晓得你是因心中有愧,或者你也觊觎幽冥剑,所以才会想取回,但我可以告诉你,不管你怎么做,都不会改变我对你的观感。”他得提醒她,也提醒自己,不论她做什么都弥补不了她曾对他有过的伤害。
幽冥剑对他意义重大,与幽冥剑谱同样重要,皆是父亲遗留给他的遗物,丢不得,而她对此事再清楚不过,因此他才会不住地揣测着她帮他取回幽冥剑的理由。毕竟,她曾动过贪念,趁他受伤时盗取幽冥剑谱,所以他无法信任她。
“我并没想要让你改变对我的看法,我只是做该做的事。”总之,她问心无隗。
“好一句‘做该做的事’!你可真的知道什么是该做,什么又是不该做的?”冥剑渊仰头大笑,觉得她的话好嘲讽。他这一笑,又引发体内的毒素流窜,唇角缓缓流下一道血痕。
“你又吐血了,快些躺下来休息吧!”看到他吐血,她慌了。
“你在紧张吗?衣婳净,这不像你,你该开心的。”他不要她为他担心紧张,他不要她的虚情假意,这些他全不屑一顾。
“我不可能会开心的。”她摇着头要扶他躺下。
冥剑渊一把推开她,不愿与她有过多的接触。刚刚是逼不得已,不想让她看见血腥的画面,才会将她揽在胸前。现在仔细想想,他未免太多事,她看见了血腥画面又如何?感到难受又如何?他本来就不是要让她开心才带她走的,她愈是难过,他愈该开心不是吗?
尽管冥剑渊中了毒,力道不如前,柔若无骨的衣婳净仍被他推了开,往旁跌。冥剑渊见她跌倒,伸出手要抓住她时,突地想到他从未打算过要温柔待她,他不要她误以为他对她仍然旧情难了,因此倏地缩回手,让地整个人跌趴在地。
衣婳净磨破了手肘,痛得皱拧秀眉,却不痛呼出声。当她定眼一看,赫然发现原先出言威胁她的男人已死去,倒在地上,双眼圆瞪,像是在瞪着她似的!
艳红喷溅的鲜血、无法瞑目的含恨双眼,构成了恐怖的画面,衣婳净吓得倒抽口凉气,整个人往另一方后退,拉开与死者间的距离,但身上雪白的衣衫却己染上点点鲜血,看起来颇触目惊心。
看见她受惊的模样,冥剑渊心中无法涌现快感,她那惊惶的表情竟会敦他感到不舍,加上她的衣衫沾染到死者的鲜血,一瞬间,他竟以为那血是来自她身上,剧痛迅速爬上心口,教他恨不得马上将她揽进怀中轻声呵宠。
但他忍住了,没那么做,更没出手拉她,仅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受到惊吓的表情。
衣婳净惊魂未定,不敢再看向死者。先前她一度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也忘了冥剑渊曾经出手,直到现下亲眼所见,才确定此人已死去。
“起来。”冥剑渊冷着声命令,受不了再见她饱受惊吓的脸孔。
“他……他……”
“死了。”
衣婳净惊慌地看着他。这人死在这里,该怎么办?官府的人若来查问、带走他,该怎么办?她……她……她可有办法做出毁尸灭迹的事来?
尽管吓坏了,她头一个考虑到的仍是他的安危。她不要他身陷囹圄,她要尽其所能地帮助他,即使出卖良心都在所不惜。
“我……我会想办法处理的。”她鼓起莫大的勇气道。
“什么?”处理什么?冥剑渊皱眉看她。
“你不会有事的。”她扬起僵硬的嘴角,试着扯出轻松的笑容,事实上她紧张得很,随时都会昏厥过去,但她得挺住,为了他,无论如何都得挺住。
“你究竟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有事?”看了眼地上的尸首,恍然大悟到她在说什么,心头居然涌现一股暖意,让他想笑。她真是傻得可以,竟然想来个毁尸灭迹吗?他不以为她做得到,可她的傻气却让他想到了她也曾傻傻地深爱着他……
不!那是他以为的,并非事实。
只是这一瞬间,她的影像再次和十六岁的她相重叠,使他产生错觉,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呵疼。
“你起来,像他这种人渣杀他一个还算太少,不会有事的。”冥剑渊情不自禁地将她扶了起来。看着她白衣上的点点鲜血,委实刺目得很,想都没多想便褪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衣婳净一颤,为这许久不见的温柔,她低垂着眉,不让他发现眼底的感动与欢欣。
“把你身上的衣衫脱下,暂时穿上我的外袍。”他命道,背过身去好让她换衫。
“好。”她依顺他的命令,没有迟疑地褪下自己的衣衫,改穿上他的外袍。穿着他的外袍,像是被他紧紧拥在怀中般,教她俏颜羞红。
冥剑渊厌恶地看着死不瞑目的关长空,扯下桌巾以内力飘送出,覆盖在尸首上头,免得她又受到惊吓。
他想象着纤弱的她要为他毁尸灭迹之事。光是尸体她就拖不动了,更遑论要毁尸灭迹。但,为何她肯为他如此牺牲?她尽可报官闹出事,如此便能逃离,不是吗?为何不那么做?
冥剑渊发现自己愈来愈不懂她在想什么,一颗心更加摇摆不定。他真有办法贯彻对她残忍无情的决心吗?
听觉灵敏的双耳听见她穿好衣袍的声音,这才转过身满意地看着他的外袍罩在她身上的模样。他的衣袍穿在她身上显得她特别娇小,就好像被他拥抱着似的。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她最该待的地方,便是他的怀中。
天!他是疯了不成?竟会有如此可笑的想法!用力地甩甩头,企图将愚蠢的想法逐出脑海中。
可当她酡红着脸,羞怯地对他微笑时,他竟是沉浸在她那绝美的笑容中,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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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淮生原以为有生之年都不会再见到衣婳净,哪晓得她会出现在客栈,而且就在冥剑渊身边,身上甚至还穿着冥剑渊的外袍!这一切看在贺淮生眼里,真是再刺目不过。贺淮生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见到她时先是横眉竖目地冷哼一声,紧接着便当她不存在般,仅看着冥剑渊一人。
“庄主,你还好吗?”贺淮生瞄了眼躺在地上、被桌巾覆盖住脸孔的死者。他在“幽冥山庄”接到传书,得知冥剑渊留宿在这间小客栈后,便领人快马加鞭地赶过来,怕的就是冥剑渊会出事。
现在的冥剑渊与平日不同,若是平时,贺淮生压根儿就不担心,因为依冥剑渊的武功,在江湖上能伤着他的人是少之又少。可现下不同,冥剑渊遭到暗算,身中奇毒,何况目前尚不清楚到底是何人主使?有何用意?贺淮生担忧他一人在外若是遇到别有居心的幕后主使者,恐怕无法自保。
冥剑渊离开“幽冥山庄”这些天来,他是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庄内请过数十位名医,但他们皆对冥剑渊所中的奇毒束手无策。他四处托人再寻神医,想尽办法请回庄内,哪料得到冥剑渊竟会突然不留只字片语地离了庄。
虽然冥剑渊才离开没多久,可贺淮生已急得不知增添多少白发了。贺淮生揣测过各种可能性,猜想所有冥剑渊可能去、会去的地方,可万万就是没猜到,冥剑渊会到“菩提寺”去。不得不说,这样的结果令贺淮生非常失望。
“贺叔,我没事,你让人处理一下地上的尸体。”贺淮生一出现,冥剑渊便松了口气,无须担心他若陷入昏迷,是否会再有人来欺负衣婳净?
“贺叔,这些年您好吗?”明知贺淮生不愿见到她,衣婳净仍是硬着头皮问候他。
“不见你时是再好不过,再见到你,你认为我会好吗?”贺淮生完全不给面子,冷着脸回她,不在乎是否会伤到她,这全是她应得的。
贺家三代皆在冥家为仆,虽然名为仆,可实际上主人视他们为亲、为友,贺家人也习了一身冥家的武功,主子的恩情贺家人世代铭记在心,随时愿意以性命保护主子。
冥剑渊他打小看到大,关于冥剑渊与衣婳净的爱恨情仇,他一一看在眼里,自然会为冥剑渊抱不平。若非不想出手伤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早杀掉衣婳净了,岂会让她有机会再出现在冥剑渊面前!
面对贺淮生的仇视,衣婳净感到困窘。
“庄主,你为何要带她来?”贺淮生自认有责任要好好照顾冥剑渊,不能让伤害过冥剑渊的女人再出现在他身边。如有必要,这一回就算会遭受天下人耻笑,他也会义无反顾地除掉这个祸水!
他的质疑并未引起冥剑渊的不悦,冥剑渊了解贺叔一切都是为了他着想,才会对衣婳净产生敌意。他本来就没强逼贺叔喜欢衣婳净的意思,他坚持要带着她,旁人讨厌她也是她自找的,怨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