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算明了自己为何会在身中剧毒后,还不顾性命地策马狂奔到“菩提寺”来抓她了,原来是要她为过去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在她负了他、欺骗了他之后,岂能任她逍遥地躲在庙宇,只对外说忏悔就能了事?这些年来她付出的代价还不够清偿她的罪,还不够!
所以,他抓走她就是要她付出代价,他要她知道当他不好过时,她也甭想好过!他的心因兴起的报复念头而好过许多,嘴角扬起一抹残酷的笑容。
“别表现出一脸难受的模样,你不是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吗?知道吗?看见你虚伪的伤心表情,便教我打从心里感到恶心!”她伤他一分,他便还她十分、百分。过去是他太傻、太过仁慈,才会由着她躲在“菩提寺”,现在可不!他要将她揪到阳光下,要她清楚听见世人是如何非议她!
“我并没有让你倒尽胃口的意思。”明明被他的话刺伤,可不想他再感到恶心、难以入目,她刻意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模样,不流露出半点伤心。
天知道受到伤害的人不仅只他一人,她同样遍体鳞伤,同样鲜血淋漓,他真以为与世隔绝的她,心灵上能获得平静?他真以为她是心甘情愿地待在“菩提寺”?
她活着,一直都比死亡要痛苦百倍!千倍!万倍!
但心里的苦无处可诉、无人可说,只能一遍遍地含泪咽下,就算咽不下,也得和着血强硬吞下。
她痛不欲生,他可知道?
“是吗?”冥剑渊仰头大笑,压根儿就不信她。猛地,心口又是一阵翻搅,一口温热的鲜血再次沿着嘴角淌下。
“你怎么了?”看着他不断吐血,使她心痛如绞,可怕会惹得他不高兴,唯有克制着不再抬手为他拭去唇角那抹刺痛她心扉的红。
鲜血虽是沿着他的嘴角淌下,隐没在他的衣襟,却仿佛流进她的心,用力划下一道道血痕般。
为何他会一直吐血?是谁伤了他?他的伤究竟有多重?
“告诉你一个会使你开心的好消息。”冥剑渊扬起一记轻松潇洒的笑容。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
“你的恶梦即将解除了。”
“什么意思?”她不懂。
“我就要死了。”他说得满不在乎,仿佛是生是死他并未放在心上。
“什么”他的话教她晴天霹雳!这不是真的!他怎么会死?他不过是伤得重了点而已,从前他也受过极严重的伤,但他挺过来了,她相信这次也不会例外,他绝不会死的!不会!
“你是开心到听不清?还是佯装不懂?没关系,我可以再说一遍。我死了,你便解脱了。”他的口吻充满讥嘲。
“你不会死的……”她的语气无比虚弱,不知是要说服他抑或是说服自己。
“别假惺惺,你不一直都希望我死吗?”他当她在装模作样。
“不!我从来都不曾希望你死去!”如果他们两人之中必须有一个人死去,她希望那人是她。
冥剑渊冷冷一笑,没傻得将她的话当真。
“我早已看穿你的真面目,你不觉得再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太过费事也太过可笑吗?”他讨厌见她一脸哀伤地睇望着他,恍若爱他如昔似的,那只会提醒他,所有她曾做过的丑陋事迹。
“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也不求你相信,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医治身上的伤。”她深吸口气,要自己别在意他的话,是她伤了他,他有权利发泄心中的不满。
“治不好了。”他自嘲一笑,正因为治不好他才会来找她,但于见到她清丽雅致如昔时,前尘往事却再次涌上心头,令他气血翻涌,方会使得先前以内力强行压制住的剧毒又在体内流窜。
“……不可能。”他一定是在和她说笑,他一定是在吓她,她不会相信他的谎言。
“正因为治不好我才会来找你,该是让我们好好算帐的时候了。”身上所中的奇毒寻不到解药可解,除了等死外别无他法,但他想到了在等待死亡降临时,还是有其他事可做,比如……好好回敬曾经欺骗、玩弄他感情的女人!
衣婳净看着他,自他眼底寻不着一丝玩笑意味,赫然明白他说的全都是真的,一股寒意立即自脚底窜升,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她从来不曾这么害怕过,就连自我伤害时,她都未曾感到恐惧,可现在她真的好怕,好怕他真会自人世间消失,那么她活着就更没半点意义了。
天际划过更多的闪电,响起更多的响雷,豆粒般大的雨滴 哩啪啦地痛打在两人身上。
雨滴似两道清泪,挂在衣婳净颊上,她已痛得肝肠寸断。
倾盆而下的大雨将两人身上的衣衫打湿,痛彻心扉的衣婳净怔怔地望着他,任由排山倒海而来的痛楚将她淹没吞噬。
每当她以欲语还休的眼神凝望他时,他的心就会整个揪结在一块儿,即使已十多年不见,他的心仍无法控制地为她揪疼着。
该死!他并不是为了怜惜她、心疼她而来,而是来讨回她所欠他的!想想这些年来他所受的罪,他绝不能对她心慈手软!
冥剑渊板着脸睨看她,他的表情是冷然决绝的,嘴角不住淌下的鲜血使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似随时都会倒下。
“如果是这样,我宁可你没来……”她凄然低道,声音似冰晶般脆弱,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纵然她想见他想得快疯了,纵然她等他等了十多年,可假若这次相见的机会得拿他的命来换,她宁可什么都不要,宁可继续过着饱受相思折磨的日子,也不要这世间再没有他可以想望。
一想到他随时会死亡,她的心就宛如遭人用力撕扯,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是怕我会在死前拉你一同作伴?”他误解她的语意,冷冷一笑。在他们初相识时,爱她就像呼息般自然;在发现她心若蛇蝎之后,恨她也变得和呼息一样自然。这些年,他是以满腔的恨意为粮食过活的。
她轻摇首,并未多做解释。
深夜的滂沱大雨将两人彻底淋湿,衣婳净纤弱的身子不住地颤抖,不只是因为这场突来的大雨,更因他带来了教她绝望的消息。
冥剑渊、冥剑渊……这是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啊!看着他死去远比杀了她要教她痛苦千百倍,她想要帮他,却不知从何帮起,她该怎么办?
苍天啊!为何要这样待我?我付出的代价难道还不够吗?
“被我说中了?”她的沉默让他更加肯定他没料错。
衣婳净维持一贯的态度,对他的误解不澄清,不管他要带她上哪儿,也不管他会说出多少教她伤心欲绝的话,她都要跟在他身边,就算他厌了、倦了,要赶她走,她也不会离开。
她要守着他,倾尽全力地守护他。
他讨厌她以沉默来敷衍他,怒气瞬间占据他的心房,剑眉聚拢,低吼一声便粗鲁蛮横地吻上她的唇。
直到粗暴地占领了她的唇,这才发现他对她的唇思之欲狂。他的动作始终不温柔,一味地将满腔怒火加诸在娇嫩的唇瓣上。
衣婳净不挣扎、不反抗,甚至可说是欢迎他的吻。尽管他粗暴地弄疼了她,可是她想念他的怀抱已经想了好久、好久,她思念他的吻也思念了好久、好久。
他们俩就像久别重逢的两个半圆,终于找到了另一半,紧紧镶合在一块儿。
马儿似感受到主人的怒火与迫切,不再疾驰,停下步伐,缓慢踱步。
衣婳净的双臂情不自禁地勾住他的颈项,让他得以加深这一记带有惩罚意味的亲吻。他的气味、他的吻,皆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如今能再领受到,教她百感交集。
骤雨间,两个人绝望地激情拥吻,身体是冰的,心是凉的,可那吻却火热得足以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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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哥,麻烦你再帮我请更好的大夫过来,可以吗?”衣婳净走出房门,细着声央求小二哥帮忙。
小二哥生平从未见过天仙下凡,直到衣婳净和冥剑渊夜半上门投宿,尽管他们两人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可依然不减衣婳净绝伦出众的美貌,他当场看呆了,久久说不出话来,只觉自己正在作着一场好美、好美的梦。
“姑娘,没问题,我这就去!”小二哥拍着胸膛,保证绝对会为她请来更高明的大夫,救治房中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她的声音清透宛若冰晶,听她说话犹如听见飘飘仙乐般,小二哥不由得醉了,不管她有何要求,即便要赴汤蹈火,他都愿意尽心替她办到。
“劳烦你了,小二哥。”衣婳净由衷地感谢。
“姑娘不用客气。对了,姑娘,你没事尽量别出房门。你晓得的,客栈里龙蛇杂处,我担心有些人会对姑娘不怀好意。”小二哥忧心地提醒。虽然有男人同行,可与她同行的男人病倒了,打从进厢房后,便没再见那个男人起身说过只字片语,要他如何不去担忧?倘若她遭人调戏,那半死不活的男人就算想救,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