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势与名利我皆无,恐怕是暂时满足不了你。给我些时间,让我为你将武林盟主的宝座抢到手。”他同她打趣。一旦了解她的心意,他就懂得分辨她话中的真伪,胸臆间不再感到忿恨不平。
“你变得好奇怪,你确定真的没事吗?”这些话不是他会说出口的,他向来对武林盟主之位不感兴趣,对所谓的权势、名利更是嗤之以鼻,他听了她的话该是狠狠地将她甩下床,再对她冷嘲热讽一番,结果他非但没有,反而还附和她的话,说要为她抢夺武林盟主之位。这真的不像他,一点儿都不像,是以教她更加担忧了。
“再好不过。”他抚着她的背脊,安抚她不安的情绪。
“可是……”
“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快就死的。”本来体内的毒他是不放在心上的,可现下他想活,想要解掉体内的毒,因为他要和她共偕自首,再也不分离。
“别说那些个不吉利的话,你当然不会死。”她不爱听他谈论死亡。
“是啊,我还舍不得死。”冥剑渊冲着她温柔一笑。
他的笑容化解了她心中的不安,她轻轻一叹,将头枕在他的胸膛上,聆听他的心音,以兹证明他依然活得好好的,她暂时可以不再担心受伯。
如果可以一辈子就这么枕着他,不理会外界的纷纷扰扰,也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伤害他们,不知该有多好……
她想要拥着他直到地老天荒,老天爷会不会觉得她太过贪婪?
第五章
妒火与怒火同时在皇甫行体内滋长,表面上皇甫行平静无波地喝着黄山毛峰,事实上他想捧一坛绍兴狂饮大醉一场,或许醒来后会发现这不过是场会令他捧腹大笑的恶梦,其实他与冥剑渊压根儿就不曾相遇相识,衣婳净仍旧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单纯贞静地待在“衣家庄”等待他前去迎娶。
可惜,可笑的恶梦如影随形地跟着他,时不时地提醒他失去了什么。世人皆以为他拥有了一切,名利、地位、精明干练的妻子以及聪慧的儿子,谁能想到他的内心早空了一块,他要的始终都没有得到过。明明就近在眼前,为何会触及不到?
全都是冥剑渊从中作梗!昨夜他们俩究竟如何过的?过去的日日夜夜他们俩又是如何过的?皇甫行快被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给逼疯了,茶不禁愈喝愈凶,恨不得马上手刃仇人——冥剑渊。
但他不想让冥剑渊太好过,正因对冥剑渊恨之入骨,尽管时间过了许久,他对冥剑渊的恨意始终未曾稍减,反而日益加重,所以他想出了个计谋。明着他不能有负武林盟主的声望对付情敌冥剑渊,可若暗着来便没有人会知道是他下的手,就算怀疑,无凭无据要如何指责他的不是?
为了除去冥剑渊这眼中钉、肉中刺,他暗中找人混进“幽冥山庄”,偷偷在冥剑渊的茶水饮食中下了名为“英雄愁”的奇毒。
“英雄愁”是他自塞外友人手中得到的奇毒,未曾出现于中原,甚少人知道有“英雄愁”这种毒,所以才会连身为妙手神医的风清也诊不出冥剑渊中了什么毒。
它无色无味却奇毒无比,凡中了“英雄愁”的人皆不会立即死去,而是会一天天的虚弱,先是在日出遭受到宛如烈焰狂焚的滋味,日落则犹若坠入冰窖之中,全身不住发寒颤栗。他期待的是看到一个苍白虚弱,甚至是倒地不起的冥剑渊,绝不会是还能轻松调笑的冥剑渊。
若非经由风清之手,证实冥剑渊体内的确身中奇毒,他真会以为冥剑渊根本就没事。是他低估了冥剑渊的内力修为,没想到冥剑渊能控制住体内的“英雄愁”,不教它吞噬意志,但也因此使他更加痛恨冥剑渊了。
他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英雄愁”的毒性不够强,否则冥剑渊自中毒到现在也有十日,为何不见冥剑渊倒下呢?
皇甫行最不愿面对的就是冥剑渊比他强的事实,从十多年前到现在,冥剑渊一直比他强,纵然江湖人提起他皇甫行的功夫总会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可一提到冥剑渊,那表情就变成崇拜与赞叹。他晓得,众人没说出口的是,就算冥剑渊仅以一只手臂和他对打,他皇甫行照样没有胜算。
向来就是天之骄子的他如何能承受冥剑渊比他优秀的事实?毕竟他在家世、容貌、武艺各方面都无懈可击,可是冥剑渊的出现却粉碎了他的美梦,夺走他的一切,使他由云端坠入地狱,因此他展开报复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他前来“幽冥山庄”为的是看冥剑渊狼狈求救的模样,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在此见到衣婳净。十多年未见,再见到她,他的心仍旧不受控制地为她发狂鼓动,但她怎么能再和冥剑渊在一起?她怎么能这样待他?
他会出现在花园是冥剑渊领着他去的,说是要带他在“幽冥山庄”四处走走看看,怎会料到她也出现在花园中,且那情景和十多年前是一模一样,简直像是被下了咒般。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他们三人再度纠缠在一块儿,但这一回他不再退让了,这一回绝对要解决得干净俐落,让冥剑渊再也不能将他的生命打乱!
皇甫行的心思百转千回,每想一回就增添一分恨意,对冥剑渊的恨意已强烈到自心口满溢,非得强压下方有办法留在令他作呕的“幽冥山庄”。
皇甫行独自沉思不了太久,冥剑渊已一派轻松地出现在他面前。
“昨晚睡得还好吗?”冥剑渊坐在皇甫行对面,迳自取杯倒黄山毛峰。
“还不错。”皇甫行脸色略微僵硬地朝冥剑渊颔首。
“丫鬟送来的早膳用得习惯吗?”冥剑渊不疾不徐地轻啜香气四溢的黄山毛峰。
“还不错,听丫鬟说你还没起床,所以才将早膳送进我房里。我从不晓得你这么贪眠,以为你习惯早起。”
“昨夜我和婳净两人都累了,实在起不来,可我想到你特地来看我,身为主人,我绝不能怠慢了客人,这才强撑起精神过来和你叙旧,希望你别介意。婳净她真是累坏了,所以现下还睡着,我不想吵醒她,我想你能理解的。”冥剑渊表面上说得云淡风轻,实际上他的暗示已透露太多引发他人遐想的画面。
“这是当然。”皇甫行极为勉强方有办法扯动嘴角,硬是挤出一点笑容来。冥剑渊的话有太多的暗示,使他的思绪不住地往不该想的地方飞驰而去,内心再次涌现衣婳净怎能如此待他、冥剑渊怎么能如此待他、他们怎么能如此对他的声浪。
“我就知道你会谅解的,你始终这么善解人意,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不是吗?”再喝了口黄山毛峰,淡道。
“的确,我曾经是那样的人,可时间会改变一个人,许多事也会改变一个人,你觉得我还是从前那个皇甫行吗?”皇甫行反问。
“你当然不是,可别忘了,现在的你可是武林盟主,又怎么会是从前那个和我快意把酒言欢、纵横江湖的皇甫行。”
“武林盟主……嗤!”皇甫行嗤之以鼻。曾经,为了得到武林盟主这个位置,他不择手段,盗取、胁迫,无所不用其极,最后终于让他安安稳稳地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可直到后来他才明白,为了坐上这个位置,他牺牲掉多少不该牺牲的。他不快乐,一点都不快乐。
“这是你的梦想,不是吗?为何你会表现得好像那个位置不值一提?”他够傻的了,曾经有许多端倪浮现在眼前,他却宁可当个睁眼瞎子,选择什么都不看,只听旁人说。昨天他想了一夜,终于让思绪慢慢厘清,心也慢慢平静下来,不再备受煎熬,更加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皇甫行。
“曾经。”
“喔?那是指现在有了别的梦想?”
“是的……不,合该说,我的梦想一直都没变,只是她不小心被贪婪、恬不知耻的恶狼觊觎夺取。现在该是我亲手夺回她的时候了,你说是吗?”皇甫行冲着冥剑渊扬唇一笑。
“也得确定那梦想是真属于你,而非是你一直在强求逼迫,这才能夺取,不是吗?”冥剑渊礼尚往来地对皇甫行报以一笑。
“若非贪狼的出现,我又岂会是强求逼迫?她本就该属于我!”皇甫行急躁地回他。
“不属于你的永远都不会属于你,无论你占了多大的优势都改变不了事实。若真属于你,岂会轻易遭人夺取?”冥剑渊挑了挑眉,语气仍旧不疾不徐,一派轻松自在。
“你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不知情的人听了倒真以为那头贪狼抢夺得名正言顺了。”皇甫行冷冷地用话刺他。
“事实就是事实,就算你不肯承认也不成。”彼此都晓得对方指的是何事,就是不说破,正面撕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