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开嘴,面无表情的吞下了所有的东西。
当她喝下第一口竹笋鸡汤时,大门的电子锁出现了声响。
程豫推开门,幽暗室内与明亮室外形成对比。
关上门,寂静的空气不需费力就可听见汤匙敲击瓷碗的声音,程豫摸上最近的电源开关,宅内顿时大亮。
知恩因为瞳孔适应光线变化眯起双眼,她停下手,直直地往程豫望去。
“怎么不开灯?”程豫站在客厅,与知恩对看,他的表情因为知恩连日来的电话骚扰有些不耐。
以为知恩睡了,他才选在这个时间回来,没想到还是遇见她。
“一个人吃饭开什么灯?”知恩冷冷的回答,放下汤匙,她站起身。“吃过了吗?我再去弄点东西给你。”
“不用。”程豫拒绝得斩钉截铁。“我等会儿要回公司去,没时间。”
转身,程豫往更衣室走去。
“是这样吗?”知恩的声音拉住了程豫的脚步。“不吃老婆苦心做的料理,说穿了,根本是因为不屑她这个人的关系吧?”
程豫皱眉,不悦的朝知恩瞧去。
“你闹够了没?”他挑眉的表情看来冰冷。“你是个大人,怎么频频像个小孩一样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知恩呵笑出声,“关心老公的去处、煮爱心晚餐给老公吃,这叫无理取闹?”
程豫沉下脸。“你该清楚我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一点都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少跟我玩字面游戏!”程豫气冲冲的走进更衣室里,捞出柜子上层的行李袋。“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为什么现在变了?”
“我以前的样子?我以前该是什么样子?安静无语?还是忍气吞声?乖乖的待在家里等着主人回来摸头?”
“冉知恩!”程豫停下动作,看着咄咄逼人的她。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娇小的下巴挑衅的抬高几吋。
程豫抿唇,转头又继续整理行李。
“你不该这样讲自己。”
“我不该吗?但这是事实啊!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但是为什么我只在舞台上看到我自己?还是说,你在婚礼第二天就忘记自己已经结婚,说忙碌工作,其实是背着我跟别人交往?”
程豫的手再度停下,这回,原本在他脸上的怒气顿时换成震惊。
知恩没有放过程豫任何一刻的反应,她看着他,看着他讶异,然后随即恢复,面无表情的把行李袋的拉链拉上。
“我很忙,没有时间跟你在这里耗!”程豫拎着行李走出更衣室。
但知恩不知哪来的勇气,她不愿就此罢手。“被我说中,就要逃之夭夭?”她继续说。
程豫停下来,怒视着知恩。“只是不想生孩子,你有必要把我们的关系搞成这样?”
知恩没有躲避程豫的视线。“你以为我只是因为孩子的关系?”
程豫拧眉,想开口,PDA的闹钤功能开始催促他工作时间,于是他放弃继续跟知恩争辩,提着袋子往外走。
“你拎着行李要去哪?”知恩追过去。
“被你这样一闹,我看我所有工作都没办法完成。”程豫边说边穿鞋。“我要搬出去,直到你恢复理智为止!”
他的决定让知恩心慌,她绞着手,瞅着程豫把门打开,在他要关上门的那一刻,知恩伸手拉住了程豫的西装外套。
“阿豫!”
程豫转过头看她,没有出声,冷淡的眼神表示他心意已决。
知恩忍着胸口的疼痛,脆弱的开口:“如果我说我爱你,你会回答我什么?”
“爱?”程豫嘲弄的勾起嘴角。“那很重要吗?”
狂烈的痛楚像迅速生长的荆棘,一圈一圈包围知恩已经伤痕累累的心。
刹那间,知恩无法反应,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程豫挣脱她的手,又一次的,背着她远离。
如果我说我爱你,你会回答我什么?
爱?那很重要吗?
那很重要吗?那很重要吗……
程豫的答案如回音般盘旋在知恩的脑海里,她站在原地注视着紧闭的大门,直到手上的湿意令知恩回神,抬眼,她才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
原来他真的不爱她啊……
心痛不曾停止,胸口的窒闷压得知恩喘不过气。
她又闻到那股香水味了……安芃薇的香水味……
恶心感从胃逆流,知恩跌跌撞撞的冲进厕所,刚刚吞下肚的食物全都呕了出来。
但是她的不适感并没有因为呕吐而获得舒缓,她大口喘着气,小脸惨白,冷汗跟泪水混合在知恩脸上奔流。
她抓着疼痛的胸口,挣扎着冲出厕所,踉跄的爬上厨房旁的回旋梯,来到她一手建立的空中花园。
知恩瑟缩在花丛间,用着浓浓的叶林覆盖着自己。
她想让草和上的气味,抹去鼻腔里刺人的香精味道。
“闻不到……闻不到……”双手环抱,知恩抖着身躯往内缩,口里不停喃喃自语。
久久,植物的芬多精起了作用,知恩的心跳和呼吸渐趋平缓。
她轻喘,窝在树丛动也不动。
风轻轻吹来,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知恩抬头,就着月光,发现枫树的叶儿已染上淡淡的黄。
是秋了……
她的爱情,可以撑过这个季节吗?
知恩沉默的靠在树旁,不敢深思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5章(1)
愚弄我很快乐吗?我是人,不是你的洋娃娃!
假使你能看见我血淋淋的心,你就能体会到你有多残酷!
纠缠三个礼拜,知恩的骚扰停止了。
只不过,一时间电话不再疯狂震动,程豫有点不太习惯。
这阵子知恩的举动太过异常了。
程豫坐在制图桌边,香烟的烟雾仿佛印着他的回想,飘出不清晰的人影。
他知道知恩想要孩子,但是以前他跟她说不行的时候,知恩除了露出往常般的温婉笑容,就什么话也没再说了。
为什么这一次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对啊,想想,从他自英国回来后,知恩的态度就变得不一样了。
她忽然跑回娘家、忽然对他爱理不理、忽然想要孩子、忽然争锋相对——知恩忽然……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冉知恩”了。
是什么事情让她变得如此?
……说忙碌工作,其实是背着我跟别人交往?
知恩的话倏地闪过,拿烟的手一震,香烟的灰粉飘落,程豫的脸有着凝重。
难道……她知道了?!
有可能吗?
“叩叩!”门上的声响打断了程豫的神思,他抬头,对着门口说了一声:“请进。”
黎曜面带笑容的开门出现。
“有空吗?”他说,“我想和你谈谈。”
点点头,程豫按熄手里的烟,往椅背一靠。“要跟我谈什么?”
黎曜关好门走进来,随手拉了张椅子在程豫附近入座。
“这个,”他把手里厚厚的资料搁上桌。“是跟外国客户讨论过的草案,他希望能增设一些游乐功能,还有浴室的位置希望能够移动。”
“谢谢。”程豫接过,翻了翻。“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帮我出国跑这一趟,这阵子事情真的多到无法分身,改天有空我一定好好请你吃顿饭。”
“哪的话!忙碌代表生意多,生意多代表有钱赚,身为合伙人,怎会计较赚钱的机会!”黎曜耸耸肩,一派轻松,不过他随即正色,且语带严肃的接着说:“倒是我听说了一些事。”
程豫手顿住。“什么?”
“听说这阵子,你被大嫂的夺命连环Call弄得快失去理智?”
“那件事,”程豫把资料收进柜子。“已经没事了。”
“是这样吗?”黎曜的口气不以为然。
“怎么,你有话要说?”
黎曜看着程豫,思索着该不该讲出来。最后他心一横,开口道:
“大哥,在我出国前,我看见你跟安芃薇在老咖啡厅。”
程豫一楞,没有说话。
“你们的样子……亲密得不像是老朋友相聚聊聊天,就一个曾经抛弃你琵琶别抱的女子来说,你表现得太过亲切了。”
“然后呢?”程豫平静的听黎曜继续说。
“公司里不只我知道这件事,你们太不避讳,所以大家都在猜大嫂这次的动作,是不是因为安芃薇的关系。”
大家都知道?程豫嘲弄的微勾嘴角。八卦传递的速度果然不是普通的快。
他面无表情,手指无意识的玩弄起桌上的打火机。
“你想说的是什么?”程豫看着黎曜,相信他兜这么多话,绝对不是只为了说他知道自己跟安芃薇不忠的关系。
黎曜叹了口气,感觉有些无奈。
每次跟程豫谈到知恩,程豫总是这样意兴阑珊的态度。
“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不便开口,但是已经闹成这样,我想以朋友的立场跟你说几句话。
“我知道你一直深爱安芃薇,就算当年她移情别恋,你也从没恨过她,甚至是你娶大嫂时,在你心里爱的,依旧还是安芃薇。
“只是,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违背你在婚礼立下的誓约。大嫂什么都不知道,你认为这样的情况,对她公平吗?当婚姻没有爱情,至少还要有信任,如果连这一点都没有,一开始你们就不该踏进婚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