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娶夏曙光跟你的选举没有关系,跟骆家的未来也无关。”骆英司脸色极难看。他知道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和其他骆家人一样自私,但这次也太过分了,竟无视夏家人的存在,迳自将他的婚礼当成政治宣传场合,当作他的个人政治秀,并老早通知各家媒体记者全程采访,甚至还宴请他连听都没听过的女明星到场拉抬声势。
够了,真是够了!骆英司巴不得把骆伟健轰出饭店大门。
“怎么会没关系。就跟我娶党国大老廖老的孙女廖采华一样,否则你以为凭她那点姿色,我会看得上眼吗?还不就是看在廖老那庞大的政治资源。”
“骆伟健,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在骆家只有廖采华的人品值得我尊称她一声大嫂。今天来宾众多,你最好讲话小心一点。还有,不要把你那些肮脏龌龊的情妇带来这里弄脏了我的场子。”
“唷,你清高、你有骨气,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娶夏曙光是因为爱她。”骆伟健不甘受辱,反唇相稽。
“这是我跟夏曙光之间的事。”骆英司勉强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可见他正努力压抑着情绪。
“英司,你要知道,在咱们骆家没有个人,只有团体。我要你娶夏小姐也是因为考虑到我们家族的前途,别以为你今天在事业上有点小小成就就可以拿乔。既然我们是父子,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英司,我之所以会同意你娶一个没落黑道的女儿,并不是因为她妈的同情心或假道义,我图的只不过是一个虚名。因为这个虚名,可以让社会大众对骆家有好感,认为我们是很念旧、很守信用的。如果连二十年前的狗屁契约都能遵守,选民一定也会相信骆家能实践我们端出的牛肉,兑现政治支票,所以你知道你娶夏曙光对我们有多重要吗?”骆得全教训起骆英司。
“说得好,爸,等一下家长致词可不可以让我上去讲几句话?我还要拜托大家多多支持我在年底的选举。”
“够了,骆伟健,这是我的婚礼,不是你的政见发表会,你最好给我搞清楚,给我滚出去!”骆英司终于忍不住大声咆哮,骆得全父子被他的怒气震慑住,不想惹今天的新郎倌生气,纷纷走避。
这是什么家庭!曙光在休息室里听得一清二楚,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教她忍不住同情起骆英司。他一定很难受吧?长期处在这种环境下,换作是她,早就发疯子,他为何能够存活得这么好?
“Shit!”骆英司突然推门进来,然后重重地甩上房门,气愤地踱来踱去,很想在那无辜的门上踹上一脚,但还没提脚就发现曙光正坐在床沿上望着他。“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新娘休息室……”他好尴尬,不想被她看见他失控的模样。
“没关系。新娘秘书忘了拿发饰,跟我老妈急着去拿了。”她已经换上白纱礼服,脸上化着精致的透明妆,微卷的长发梳成公主头,脸上表情纯真又美丽,骆英司仿佛看见一位天使。
除了在星巴克签约与订婚时见过面外,今天是他们第四次碰面;如果把第一次也勉强算进去的话。
“我……刚刚……”
“我都听见了。”
“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他们说话一向无礼,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不会。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不是吗?虽然是假的,但总要开心一点。”她安慰着他,然后,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
“我没有暴力倾向,我很少发脾气的,我不是……”他急着解释,不希望她对他产生错误的观感。
“我知道。不过生闷气容易得内伤喔,你不要太压抑,有气就要发泄。至于暴力倾向,我必须向你承认,其实我有一点,不过不严重。”她俏皮地眨眨眼,温柔的气氛瞬间舒缓了他的情绪,让他很是感激。
忽然,门再度被推开,夏母、新娘秘书与曙光最要好的大学同学匆忙地跑进来,当她们看见骆英司时,皆异口同声地大叫:“哇!新郎倌不可以在婚礼前看到新娘子的,这样会不吉利──”
“妈,我没这禁忌。”曙光说。
“不行不行。哎呀,我一再交代说不可以让闲杂人等进来新娘室的,怎么新郎闯进来了!”夏母懊恼地说。
“妈,他不是闲杂人等,他是要跟我结婚的人。”
“一样一样!骆先生,请你不要这么猴急,快点出去,不然会不吉利的!”夏母把骆英司推到门边。
骆英司的视线始终锁在她身上,看到丈母娘反应如此激烈,他笑着说:“好,我出去就是了。”说完,他打开房门,才跨出一步,又迟疑了一下,然后转头对着她说:“夏曙光,你……真的非常漂亮。”
曙光没料到他会当着众人的面这么夸奖她,红霞瞬息爬上她粉颊。这骆英司真贼,竟让她的心脏噗通噗通地剧烈乱跳!等曙光转过去照镜子,才发现镜中的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擦上两抹腮红。
婚礼结束时,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只剩他们两人在众人暧昧的注视下,双双被推进饭店内最顶级的总统套房。
粉红色套房被刻意布置成新人的房间,每个角落都尽可能地以象征爱情的各色玫瑰作为装饰,因此一打开门就能闻到浓浓的玫瑰花香。粉红色的床单上摆着两人的睡衣,曙光知道那是母亲特别为她准备的“新婚惊喜”──一套性感的薄纱睡衣。
虽然他们两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有名无实的假婚礼,却仍禁不住脸红。一进门,骆英司便打开电视看新闻,而曙光也很迅速地把那件睡衣塞进包包,两人各自找事做,很有默契地避开尴尬。
终于,骆英司还是决定先打破沉默。“你要不要先去洗澡?”骆英司扯松领带,指指浴室的门。
“啊?”
骆英司瞥见曙光用一种“你想要干什么?”的眼神看着他,知道他这句话实在太容易让人想歪,连忙笑着解释:“别误会。我只是单纯问你想不想换下这身礼服,顺便洗个澡,这样会比较舒服不是吗?”
“听你的语气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你是不是常常问‘小姐’要不要先洗澡?”她横眼看他,很怀疑喔。
“放心。本少爷还不至于沦落到要叫小姐的地步好吗?”事实上,想钓他这个黄金单身汉的女人多的是。
曙光觉得他说得有理,这身淡紫色缎面小礼服漂亮归漂亮,但是穿在身上总是别扭,她还是比较喜欢平常穿的轻便洋装。
进了浴室,她开始卸妆,隐约可以听见门外电视传来的声音,偶尔,骆英司会发出笑声,然后也感染了她,让她在镜子前跟着笑了。为什么?听见他的笑声会令她开心?她不知道,却感觉安心,喜欢这种气氛。
洗过澡后,她发现骆英司已脱去西装外套,坐在床上,斜靠着枕头,睡着了。
她笑了笑,心想他一定是太累了。从今天无意间听到他与亲人之间的谈话,可以确信他是个不同于一般世袭子弟的好人。骆得全父子在感情上的荒唐,报纸周刊都刊载得很清楚;她一开始就知道政治人物的黑暗面,没想到骆英司半点也没沾染上他们的骄纵奢靡,她真该庆幸。
但说好也不过当三个月的假夫妻,她干嘛想那么多?有一天,当他们再度变成陌生人,这些都与她无关了,不是吗?
抽出他右手握着的遥控器,替他取下领带,打开胸前两颗扣子,脱下他的鞋,顺便替他盖上饭店里的毛毯,凝视着他一张好看的脸,曙光不敢相信他们已经结婚。看着两人右手无名指上的对戒,又宣告着这项事实。
今晚在婚礼上,她的新郎表现得风度翩翩,并没有因为不情愿而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而她也面带笑容,仿佛两人真是两情相悦完成婚礼。当他把那象征可以锁住对方通往心脏的婚戒套在她的无名指上时,她的确心动了一下。被这么帅气英挺的男子套牢,谁能不心动?
当台下他几个哥儿们与伴郎开始起哄要新郎吻新娘时,他用那双温柔得足以融化她的眼睛无言地征询她的意见。这是她的初吻,在那样欢乐的场合,她没有拒绝,当然,他也只是蜻蜒点水般的在她唇上轻轻刷过。
那一吻……力道虽轻,却极有份量。
曙光盯着他饱满的唇,脸蛋却烫得像在发烧。是怎么了?这一点都不像她,说好他们的婚姻只有三个月,她实在不应该想太多。
骆英司是被刺眼的阳光给唤醒的:睁开眼看着陌生的房间,三秒钟后才猛然记起他已在昨天结婚了。
他的新婚之夜就这样被他给睡掉了?就算是假的,也该陪新娘子聊聊天,增进一下彼此的感情,否则未来一年的同居生活要怎么过下去?总不可能避不见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