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女人罢了,或许她够美、够特别,但天底下美丽又与众不同的女人多不胜数,他何必为了区区一个花娘对抗全天下?
但心底有个细微的声音却冒了出来——
她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是的,她确实跟他所看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同,她温柔而坚强,看似冷漠却羞怯纯真的谜样面貌,已经让他为之深陷,难以自拔。
“其实,亲事是我那自作主张的爹替我订下的,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位姑娘。”他近乎冲动的开口道。
怔怔望着他,沐雪荷的眼泪跟着娇羞的笑容慢慢涌了上来。
“这么说,你有喜欢的姑娘啰?”沐雪荷红着脸蛋儿别开眼,心跳如擂鼓。
“你,就是你!”元琰直接而大胆地握住她的小手。
“你……你哪来的胆子,竟敢喜欢上一个青楼女子?!”沐雪荷羞怯娇斥道。
“好吧,那我就去喜欢别的姑娘——”元琰佯装满不在乎的迳自转头就走。
第8章(2)
走了两步,小人儿却没有跟上来,元琰狐疑停下步伐,转头一看,一颗心几乎揪了起来。
背后那个口是心非的人儿,眼里正悬着两颗泪珠儿,却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这十足逞强的女人——元琰在心里既心疼又无奈的叹息。
转身几个大步将她紧紧拥进怀里,糖葫芦落了地,此刻却没有人在乎,因为两人急切又渴望的唇已经找到了彼此,努力想证明自己在对方心中的重要性。
“傻丫头,除了你,我心里怎容得下其他女人?”元琰热烈低喊道。
他的唇炙热而急切,强烈的热情几乎快要将她烧成灰烬。
她的甜美香津与温柔气息,让元琰感觉那股甜味似乎一路往心里头烧,直至蔓延全身。
明知他们这么光明正大、肆无忌惮的搂抱亲吻,可能随时会被熟识的人撞见,但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只想在她的气息中沉溺。
这一刻,他终于不得不承认,那个誓言绝不轻易谈及感情的元琰贝勒,已经不可自拔的爱上了这个女人!
*
夜深了,寒露沾湿了他们的发、他们的衣衫,明明是冷得沁入肌骨的天候,相依相偎的两人却觉得无比温暖。
大街上的人群都已散去大半,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名文人雅士,对着圆月吟诗作对。
两人踩着三分疲惫、七分不舍的步伐,一路往四季楼走。
一轮皎洁的银月挂在阗黑的夜幕中,莹白的月光投映出两人的身影,双双紧握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突然间,元琰吟起诗来——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游骑皆秾李,行歌尽落梅,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沐雪荷惊讶的睁大了眸。“你知道苏味道这首‘正月十五夜’的诗?”
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泄露了什么,他不自然的一笑。
“刚刚听几个文人吟咏着,不小心就记起来了。”
“原来如此。”他掌心里的小手紧握了他一下,像是在告诉他,她也懂得他此刻不舍与感伤的心情。
两人静默着,谁也没有开口,突然间,天空黯淡了下来,一大片的乌云遮住了明月,豆大的雨滴开始落了下来。
瞬息间,天空下起倾盆大雨,两人根本闪避不及,全身立刻被淋得湿透,即使元琰用大半身子替她挡雨,她仍是淋了一身的湿,脸上、发上全是雨水。
带着几分狼狈,两人加快脚步回到四季楼……
“我们要怎么回去?”站在窗下仰望楼上,沐雪荷一脸无措。
“放心,要上去比眨个眼还简单。”从容一笑,元琰突然环起她的腰,纵身轻松往上一跳。
沐雪荷甚至还来不及眨眼,人已经安稳地站在房间里。
回到熟悉的地方,沐雪荷总算心安多了,这才冷得开始打起哆嗦。
一双大手替她脱下身上的氅裘,温柔地替她擦去脸上的雨水。
看着被雨淋得湿透的她,衣裳全皱了,一头长发虽凌乱,却仍美得令人怜惜。
“冷吗?”他柔声问道:“我去吩咐屏儿取些热水来让你暖暖身,顺便去熬碗姜汤,你忍耐一会儿,嗯?”
吩咐?沐雪荷蓦地瞠大眼。
怔然目送元琰转身走出房门,沐雪荷反复咀嚼这两个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见识过的人不知凡几,知道这两个字绝不会从一名普通下人口中说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觉得王炎不只是个简单的杂役。
他的举止谈吐、不经意流露的尊贵气息,他甚至会吟诗、懂武功,知道很多很多事情,从种种迹象看来,他根本不是个寻常人。
他到底是谁?他是不是瞒着她什么?
她就这么无可救药的爱上一个男人,却一点也不了解他、不知道他的来历。
“小姐?王炎说你淋湿——天啊,小姐,你怎么变成这样?”突然间,屏儿慌张的声音出现在门边,一看到她的模样,不由得抽了口冷气。
“我……我刚刚到花园去散步了。”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撒谎,所以连屏儿的眼睛都不敢看。
“花园?可我没见到小姐出门啊?”屏儿一脸纳闷。
“是——”
“是我带小姐从窗台偷偷跑出去的。”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接了话。
一转头,元琰就站在门边,手里还端着一碗姜汤。
虽然他是在跟屏儿说话,但深情凝视的目光却是看着沐雪荷。
“窗台?那不就是跳下去的?这多危险哪?!”屏儿惊呼道。
“我不也毫发无伤的把雪荷姑娘给带回来了吗?”元琰平静地挑挑眉。
屏儿上上下下打量着主子,却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小声嘟囔着。“你虽然懂些武功,可也不能这么胡闹,万一真让小姐伤着了,可不是你、我担待得起的。”
“我懂,不会有下次了。”元琰淡淡的一个微笑,立刻把屏儿那一丁点儿的埋怨给卷到千里之外去了。
不知怎么的,这男人眉眼间,似乎天生就带着一股不可思议的魅惑,非把女人撩拨得心猿意马不可。
绕过思春的屏儿,元琰一双长腿大步地走向沐雪荷。
“雪荷姑娘,这是给你的。”大手将姜汤温柔地递进她冰冷的手里,他的目光却灼热得让沐雪荷周身开始热了起来。
红着脸蛋深深看他一眼,沐雪荷伸手欲接过姜汤,却一个不小心雪白柔荑碰到他的手指,顿时一股奇异的酥麻窜遍全身,感觉如同方才在灿烂烟火下那个炙热的亲吻。
她滚烫着脸赶紧接过,亟欲掩饰似的急忙低头啜了口热呼呼的姜汤,刹那间,她的脾胃及被冻僵的四肢全都暖了起来。
一旁几名扛着热水的杂役也正好进房,七手八脚的将热水倒进大木盆里。
“小姐,你快泡点热水暖暖身子吧,免得染上风寒就糟了!”屏儿在一旁担忧地催促着,并把几名杂役给赶出房去。
“雪荷姑娘,我到门外去候着,有事就唤我一声!”元琰也有礼的告退回避。
“知道了。”沐雪荷红着脸点点头。
守在门外,闻着飘散在鼻端属于她的淡淡幽香,听着房里传来宽衣的窸窣声,以及水轻柔泼撒在身上的声音,元琰生平第一次,只能隔着一道门渴望一个女人。
闭上眼,他竟还能清楚记得她手部肌肤的触感,以及残留在他手心里的温度。
搁在身侧的大掌陡然收紧,身体因为渴望而极度紧绷。
有如一辈子那么漫长,“咿呀”一声,房门总算打开了,屏儿走了出来,快步往廊外而去,准备唤杂役把热水给撤走。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元琰顾不得礼数,立刻跨步入内。
房内,弥漫着一股沐浴后的温暖与淡淡香味,铜镜前坐着个黑发如瀑的美丽背影。
听到他的脚步声,沐雪荷缓缓回过头,朝他绽起一抹娇羞的笑容。
几步之外的脚步猛然僵住了。
元琰惊诧睁大眼,突如其来的震惊让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最教他震惊莫名的,不是那张卸去脂粉后依然美得教人屏息的脸庞,而是——
她竟然跟他曾经以为只存在于画中的“画姑娘”长得一模一样!
第9章(1)
是的,一模一样!
那双温柔凝睇的眸,荡漾在唇边轻浅的微笑,以及如出水荷花般灵秀脱俗的气息,就像早已深烙在他脑海中的“画姑娘”。
若真要挑剔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沐雪荷是活生生的人,会笑、会动、有感觉,而画中佳人却只是一幅没有生命、没有感情的图画。
“你——”元琰激动地想开口,话却哽在喉咙,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不敢相信不过是卸下了一层脂粉,竟可以让一个姑娘如此判若两人,宛如白天与黑夜,同一形体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样貌。
这么说来,她不就是睿亲王府的咏宁格格?!
不,他立刻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那幅据说是画匠以咏宁格格幼时的轮廓为底子,想象她十年后的模样所绘的美人图,应该只是民间的传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