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眼底只有冷淡。嘲讽,以及视人命如蝼蚁的残暴无情。
珍珠晶泪再度滑出她的眼眶,直直落到地面,混着师兄的血没人土壤里……
她的心,死了。
「我会杀了你。」再度开口时,她的语气平静凛然,眼眸里除了仇恨再也没有其他,迅速地再度举起铜剑。
「殿下!」许多忠心的手下欲冲上前,皆被轩辕焰以雄劲掌风震回,他冷戾喝道:「统统退下,胆敢违令,我先杀了你们!」
「蝶儿」转身面对她时,他的语气又是一贯的宠溺而难测,华服包里着的身躯狂燃着幽诡气焰。「来,举起你的剑吧,对准我的心刺下去。你可以杀了我为你的师兄报仇,你可以一刀一刀地划破我的尸首,剐碎我的心肺拿去祭坟……」
「殿下,不要!殿下!」萨尔德吼得声嘶力竭,他多想冲上去阻止,只可恨被轩辕焰弹指震住大穴而动弹不得。「求殿下以国家社稷为重,殿下步蝶痕,你胆敢伤了殿下,我保证让你死无全尸!」
对于萨尔德的嘶吼和威胁,蝶痕置若罔闻,她紧紧握着长剑,一步步走上前接近他。她的眼底只有锋利的剑,以及他愈加放大的恶魔笑容。
窜人鼻间的全是可怖的血腥味,师兄的血。
「蝶儿,继续向前,一刀杀了我,深深刺入我的心,剐碎它!」他殷殷诱哄着,仿佛正在描绘一幅动人的美景。
她告诉自己,心已经死了!她也命令自己封住所有不该再滋生的情愫,但,每踏出一步,她的心还是尖锐地抽痛着……
他的笑容为何那么诡异而充满血腥味?她看到他的昂然身躯四周缠绕着死亡气息,他……真的如此轻贱生命?
不但轻贱所有人的性命,更轻贱自身的!
心口激烈抽痛着,她狠咬下唇,咬伤自己却浑然不觉。铜剑,笔直向前一刺「殿下」
在萨尔德尖锐刺耳的叫声下,她手上的剑尖已直抵轩辕焰胸口。
剑锋划破精致锦袍,也划开胸前肌理,细微血丝倏地迸出。
蝶痕已然气息不稳,她死命地瞪着他。但他还是笑得优雅从容,脚步不曾移开半步。
她可以紧持着长剑,却无法阻止额间不断滴落的汗珠,纤手抖得几乎握不住了……在萨尔德不断的叫骂中,她竟恍惚了,他胸前的小小血花幻化为鲜红樱瓣,幽香四溢的樱瓣……
那一个清晨春寒料峭,寂静的山谷中有着松果的香味,晨光翩然。美丽的樱花点点飘落,如雨似雾,如雪似烟。
早樱吹雪,花瓣飘落在她和他的身上,也飘落在两人交握的掌间……
那初相见时……
她知道了,她的命运,在那一个清晨便已被悄悄决定。
闭上眼,蝶痕轻笑,笑得凄绝而美艳。剑尖下就是他的心肺,她只要再稍稍往前一刺……
早樱的气息仿佛又传人鼻间,萦萦绕绕,绵绵密密。她张开眼深深地望住他,璀璨水瞳有他毕生仅见的美丽。
她的掌间加力,却不是往前刺,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反抽剑身,青光闪烁间,悍然地抹向粉颈!
第六章
日光西落,偶有阵阵鸟啼声,划破寂寥的荒山谷道。
领军的萨尔德一声令下,冗长的队伍便迅速停歇,须臾之间,便颇有纪律地就地扎妥营。
萨尔德来到御与前,恭敬地对里头道:「殿下,天色已晚,今晚我们就在此扎营,大约明日日落之前即可进入东夷。」
低沉冷漠的嗓音隔着重重珠帘传出。「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萨尔德屈身行礼,迅速退到一旁。
轿内,步蝶痕静静地平躺着,靠在轩辕焰的腿上,黑发如瀑地披泻着,白净如玉的容颜,和颈间那道令人惊心的长长血痕,令人以为她已自刎而死。
但她没死!
轩辕焰慵懒地支起身子,粗糙手掌温柔地抚过她精致纤丽的脸蛋,沉沉低哺着:「想逃开我,想死吗?呵,很可惜,没有我的允许你连死也死不了……小蝶儿,别妄想逃离我呵!」
看来她是个性烈如火的女人,因下不了手杀他,竟举剑自刎。
在她自刎的瞬间,他弹指震掉她的剑,并迅如雷电地点住她的睡穴,以防她再度自尽。
他不会让她死的!
怀里的玉人黛眉微蹩,发出断断续续地喘息,似乎睡得极不安稳。
轩辕焰眼底的魔调更浓,俯下身,他强悍如骛地吻她,绵绵密密地灌递他的男性气息,他要她的骨血里充满他的气味。不管是生是死,再也摆脱不掉。
她是恶魔看上的女人,此生此世休想逃脱!
*****
夜深人静。
迷蒙的白雾笼罩着大地,荒野的深夜仅有远方传来的狼嚎声,空冷孤寂。
绝对的静默间,却有着极细微的声音传来,声音小如蚊蚋,饶是如萨尔德这般的大内高手亦睡得深沉,无所警觉。
御舆中的轩辕焰却已醒了,精光四射的双眼不见半分惺松。不对劲!在淡淡白雾中似乎隐藏着些什么……
他迅速抱起一旁沉睡的蝶痕,尚未步出轿外,那缕诡异的雾气却已如天罗地网般地朝他袭来……
*****
「不要!不要!别杀他」
任她如何声嘶力竭地尖叫,轩辕焰手上那柄妖诡长剑还是直直刺人师兄的身体里,一刀又一刀……
「哈哈哈!哈哈哈……」
在轩辕焰狰狞的笑声中,师兄痛苦地倒下了,鲜血有如泉涌,师兄的双眼睁得好大好大,还紧抓住她的脚……
「师妹,是你!是你害了我,是你间接杀了我,是你的错!还我命来……我恨你!恨你……」
「不要!师兄,不要死……」她抱着师兄痛哭,但师兄染血的身躯却迅速地被狂烈血泊吞没,一寸寸地消失了,空气中仅存着刺鼻血腥味,以及他那无比哀怨的控诉声「是你的错,我恨你……」
「不要!不要!师兄」
躺在床上的步蝶痕痛苦地哭喊着,泪水濡湿头枕,尖叫一声后,她奋力地坐起。
她的脸上满是斑斑泪痕,惊魂未定地紧揪领口……是梦?
但师兄真的已经死了啊,被魔鬼轩辕焰一刀杀死了。
蝶痕趴在床畔,无助地抹去无法停歇的泪,终其一生她都无法原谅自己,是她害了师兄。
那魔鬼呢?轩辕焰呢?蝶痕望着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正置身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石室里,这是哪里?
她只记得自己无法下手杀了轩辕焰,绝望之下持剑刎颈。刹那间,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夺走她的剑,接下来的事,她完全不记得了。
那么,她又为何会躺在这里?
蝶痕疑惑地想下床,此时门扉被打开了,一名高挑冷艳的女子捧着托盘走了进来。
看清来人后,蝶痕惊呼「姊?!」她瞪大双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姊!真的是你?」
「快躺下。」步蝶影出声阻止她,一个箭步上前按住蝶痕的身子。「别忘了你身上还有伤,躺着多休息。」
一模一样的脸庞,只不过,萦绕步蝶影身上的是缥缈冷凝的气息,眉宇之间轻愁深锁;与妹妹蝶痕的朗朗纯净截然不同。
「姊,这些日子你都上哪去了?还有,这里又是哪里?你又怎么会遇到我的?」乍见久未谋面的孪生姊姊,蝶痕无比惊喜。
「小丫头,慢慢来,你一口气问出这么多问题叫我怎么回答呢?」步蝶影淡淡一笑,以调羹搅动碗里的热粥。「你还是好好地调养身子吧,这里很安全的,什么都不用担心。」
「我不能休息。」蝶痕推开蝶影的手,试着想下床。「我必须尽快赶回山谷里去,师兄他……他死了,我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尽速赶回去为他安葬。」自责的泪水再度爬满她苍白的小脸。
「你不能出去。」蝶影神情黯然。「我也听说师兄遇害的事了!但!蝶痕,目前你只能先专心养伤!不能贸然出去。因为这座地底宫殿地形十分隐密,内部通道更是错综复杂,擅闯者严厉问斩。如果没有太子的手谕,谁也无法擅自进出。」
「太子?什么太子?」蝶痕不解地望着蝶影,她隐约觉得姊姊变得好奇怪。两年不见,她似乎更加冷沉,眉宇之间净是抑郁忧愁。
步蝶影静静地望着他,半晌才幽幽开口。
「符昌国的蓟昌太子,他的国家被轩辕焰所并吞,父皇也死了。忠心护卫冒死带着他逃出宫,这座地底宫殿便是他们的秘密基地。太子知道轩辕焰近日会经过此山路回东夷!所以暗下埋伏。他明白面对骁勇善战的轩辕军不能以武力力搏,便要我以红雒迷香迷昏他们。」
蝶痕惊愕道:「姊,你使用了红雒迷香?但师父曾一再告诫过不准我们滥用。」
红雒迷香乃最强力的迷药,是蝶痕的师父由数十种只生长于深山中死湖附近的植物根茎提炼而得。溶于水中,它是治疗时最好的麻醉剂;若飘荡于空气中,无色无味,则可令敌人在最短的时间内陷人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