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死神首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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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瓷不怒反笑:\"如果我赢了你,死不去,有命可久留人间的话,我会考虑考虑。\"

  \"对。\"死神也笑,继而点了点头,\"我们之间有个游戏。\"

  \"好不好玩?\"陶瓷问。

  死神扬起眉:\"阁下会玩得起劲。\"

  陶瓷说:\"那么,请说。\"

  死神告诉她:\"就让我俩各自拍摄一出电影,以\'前世、今生、来世\'为主题,谁的电影影响力最大,就当是赢。\"

  陶瓷微笑地思考死神的话——\"前世、今生、来世……听起来很有吸引力,有票房保证。\"

  死神续说:\"要是我赢了,就请你跟我上路,并且释放怜悯和陈济民。\"死神顿了顿,又说:\"要是你赢了——\"

  陶瓷接下去:\"你就永远给我消失,别阻我在人间过日子。\"

  死神斜起眼来看她:\"你赢了的话,我会介绍Eros伯爵给你认识,好让你们两位貌美怪物可以互相依伴。\"

  明知那是嘲弄,陶瓷却笑得开怀:\"哈哈哈哈哈!\"笑过后便说,\"谁与我相伴根本没相干,只要不是你便好。\"

  死神按住心房,表情痛苦:\"你叫我心死了!\"

  陶瓷耸耸肩,似是无可奈何。

  死神收起嬉皮笑脸,定神望住她,然后说:\"其实,我俩的关系不用僵化至此。\"

  陶瓷苦笑,摇了摇头:\"我们爱过了,还可以做什么?早已告诉你,世上没有完美的情人,只有完美的仇人。看来,我们只能朝这方向发展。\"

  死神抓了抓头,自嘲:\"旧情人作战记。\"

  陶瓷摊摊手:\"不就是了。\"

  大概已没有什么话要说了。幕墙上,是驴车于田村间赶路的情景。死神看了一眼,这样说:\"要是你跟我走,我可以答应送你一个爱尔兰模式的天堂。\"

  陶瓷像是听见世上最可笑的事一样,掩着嘴笑了一会儿才说:\"再过十年,我甚至有能力把整个爱尔兰买下来。\"

  说过后,她站起身,作出送客的姿态。

  死神顺从地转身离开,走到放映室的门前,伸手开门,又礼貌地向她回望说再见。由出现,到相处交谈,直至离开,他也那么愉快。连他自己也注意到了,嘴角的笑容是轻盈畅快的。

  他讨厌她所做的一切,却还是眷恋着她。

  ~GloomySunday~

  ——前世、今生、来世。

  陶瓷把这主题想了好几遍,最后,她决定找一个可以商量和合作的拍档。有些时候,她还是会需要别人。

  司机把车驶到另一个山头,那里有一间属于陶瓷的巨宅,住了一名属于她的人。

  巨宅的管家向她恭敬地作揖,她也不用别人引领,自顾自走上楼梯,她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在哪里。

  房间中男人回过头来,看见是她,眼中掠过温柔的喜悦。

  而陶瓷,朝他绽放一个迷人的笑容,这笑容彷佛表示,在大千世界云云众生中,她最渴望见到的人不外是他。

  男人现年二十五岁,脸容比一般人苍白,身形偏瘦,长得非常高。他的头发很黑,鬈曲,如古希腊神像那样;眼睛不可思议的绿,映衬在白脸和黑发之下,有点吊诡神秘。陶瓷捧在手心中的那张脸,称不上真正英俊,反而渗透着月亮般诡异的美。

  他抬眼望了望她,然后站起来,走到音响组合前把唱片换掉。

  他问:\"要不要听什么?\"

  她说:\"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你挑的。我儿。\"

  他回头朝她笑,回答她:\"我就给你世上最悦耳的。我的母亲。\"

  ~ARomanticTale~

  那一年是1997年,地点是南斯拉夫的南部省份科索沃,卡古沙才不过十岁。

  他的阿尔巴尼亚裔父亲阿伯斯要离开卡古沙和他的母亲眉华?歌雪,阿伯斯是这样吩咐卡古沙的:\"当我在战场上为我们的血统作战时,请你代我保护我的女人。\"

  卡古沙抬头仰视高大健硕的父亲,感谢他赐予他这项伟大的使命。与儿子长着同样黑发、碧眼的阿伯斯正拥着金发蓝眼体态丰盈的妻子吻别。这深深一吻让阿伯斯看来热血、正义、勇猛,而被吻的眉华?歌雪就像世上任何一名痛心又无奈的女人,眼神凄然,却要说出鼓励的话。她舍不得丈夫,但又不得不掩饰自己的惶然脆弱。她多么希望那丰润的吻能叫丈夫改变心意,然而她当然知道那不过是自私和幼稚的空想。

  阿伯斯的身影在降雪的夜里消失,眉华?歌雪倚着敞开的木门,凄楚地落泪。卡古沙站在母亲身旁,他的脸孔感受到扑脸而至的寒气,但他的头顶之上,却旋转着一个圣灵才配有的光环。他对眉华?歌雪说:\"关上门吧,你和我都不可以冷病。\"

  眉华?歌雪关上门后,卡古沙就知道,他那早来的男子气概会源源不绝有用武之地。

  眉华?歌雪蹲下来,泪眼涟涟地意图说些具备勇气的话,却又因为哽咽说不出来。

  倒是卡古沙代她说了:\"母亲,我们会生活得很好,我们是战士,而且更是战胜的一方。\"

  眉华?歌雪一听,便拥抱儿子崩溃嚎哭。所有不愿在丈夫面前表露的软弱、不舍、依恋、彷徨,全部倾注在儿子身上。她边哭边笑:\"幸好,我生的是儿子。\"卡古沙认同:\"母亲,你的选择正确无误。\"

  眉华?歌雪坚强地笑出声音来。她知道将来的路该怎么走。就如其他阿尔巴尼亚裔家庭那样,壮年男子离家保卫家园,留下孤儿寡妇相依为命。

  卡古沙负责所有的男性粗活,眉华歌雪继续她的分内事。她尽量不在卡古沙跟前表露哀愁,但偶然还是让他看见哭过后微肿的眼睛。

  卡古沙明白母亲的心情,他知道该怎样宠女友,电影中常有这些情节;而父亲和母亲也偶然有恩爱、甜蜜的表现。这个念头不错,他应该做得到。他要尽心尽力让母亲受尽宠爱。

  为此,他很高兴,他爱当上一名宠爱女人的男人。

  局势一发不可收拾,而且关系到每一户阿尔巴尼亚裔家庭。

  眉华?歌雪一边听着广播一边皱眉,抱着手中正缝补的衣物心不在焉。卡古沙问她:\"父亲呢?他在哪?\"眉华?歌雪回答:\"他在作战,保卫族人。\"卡古沙再问:\"要保卫的话,为什么不先保卫妻儿?\"眉华?歌雪咬紧牙关低头缝补,没作声。卡古沙瞪着她,为着得不到答案而气恼。眉华?歌雪受不了他的逼视,终于饮泣起来。

  卡古沙上前拥抱眉华?歌雪,并对她说:\"他不爱你,我爱!\"眉华?歌雪从卡古沙手心中抬起脸,愤慨地摇头:\"不!你的父亲极爱我!\"她把卡古沙推开,坚定地告诉他,\"你的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卡古沙看进眉华?歌雪的蓝眼睛内,那里已成一片怒海,在潮浪翻滚的拍打中,他看见了女人不息的爱情。他尊重母亲的信念,只是,禁不住悲哀。

  他在心中叫嚷:\"阿伯斯不能给你幸福!但我能!\"当然,话没从口中说出来,他知道她不想听。

  这抹把阿伯斯比下去的念头令卡古沙的心火燃亮,他决心要让眉华歌雪看见,他能做的比阿伯斯要多。

  守候不到阿伯斯归来,眉华?歌雪带着卡古沙逃难。三月的天气仍然肃杀刺寒,母子踏着残雪,与逃难人潮向马其顿的方向走。逃难群众中有数百人同属一村,孩子们各自抱着父兄的遗照含泪前行,他们的母亲木无表情,像游魂般不发一言。走不到半天,卡古沙遇上一个男人,他独自一人穿梭在人群中,脸上伤痕凝结着被殴打后的瘀血,状甚可怖。

  徒步走了一星期,大概还有两星期的行程。联合国人员于难民所走过的大路上筑起临时帐营,成千上万的难民便在帐营中栖息。联合国供应物资,但仍非常欠缺,卫生环境又差,卡古沙很快便病倒了。他一病,眉华?歌雪反而坚强起来,她的步履起劲,声线清亮,眼神亦回复神采。她知道非要照顾儿子不可,居然因此得着了短暂的人生方向。

  她握着卡古沙的手,告诉他:\"我儿,不用怕,母亲会救你。我们是一组的呀!我们永不分离!\"

  卡古沙出水痘、发热、呕吐、胡言乱语,情况非常不堪。偶尔清醒的时候,他就看见眉华歌雪与不同的人周旋,起初由钱银以至劳力交换说起,后来有人提议她出卖肉体,她统统听进耳里,却显得三心两意。卡古沙用尽力气朝眉华?歌雪摇头,她不知道儿子听到她与别人的谈话,装出没事人的样子,依样握着卡古沙的手告诉他:\"我儿,不用怕,我们是一组的,我不会撇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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