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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宝亲王却似乎对她不感兴趣,从来没有接受过嫡福晋的安排。仪格格并没有因此觉得失落,反而每回在宝亲王拒绝时,还暗地里松一口气。

  「妳快二十岁了,也到了该让王爷收房的时候了,不能老是当我的丫头呀!」富察氏柔声地笑说。

  「王爷只爱福晋一人。」仪格格轻轻梳理她漆黑油亮的长发,垂眸浅笑。「而且奴才愿意一辈子侍候福晋,照顾小阿哥和小格格。」

  富察氏相信仪格格说的是真心话,与她一同入府的侍选格格们,不管任何时候都会将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处心积虑地吸引王爷注意,但是仪格格却正好相反,尽管她赏赐不少宁绸苏绣给她裁制衣裳,但她永远都穿得和奴婢一样素净,有宝亲王在的场合,她向来目不斜视,多半时候总是低着头不说话,再不然就直接躲开去。有时候她也弄不懂,这个脸蛋细致、进规退矩、清雅如莲的仪格格,为何看起来像是无欲无求?她想给的,她都不要,别人想得到的,她也完全不去争。

  「仪儿,妳该知道我不是善妒的人。」她转过身,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告诉我,与我当姐妹共侍一夫不好吗?为何妳总是不要?」

  「福晋,王爷爱的人是妳呀!」仪格格抿着嘴,眼里漾着感激的笑。「对王爷来说,只有福晋是他的妻子,是他真心爱的女人,除了福晋以外的女人,是谁都可以的,既然谁都可以,又何必非要奴才不可?」

  「连王爷这样的人中之龙都不能令妳动心吗?仪儿,难道妳不喜欢王爷?」对于生命中以夫为天的富察氏而言,她无从体会仪格格那份幽幽的少女心事,她看自己的丈夫温文儒雅,俊秀聪慧,在所有的皇子中也是最为出色的,她迷恋、敬爱自己的丈夫,便以为天下所有的女人也都应该如此。

  「王爷是何等尊贵的人,奴才哪里配得上谈论喜欢不喜欢。」仪格格垂下眼,转身去捧来参汤。「福晋,妳多操心自个儿的身子吧,奴才的事妳就别管了。参汤快凉了,先把参汤喝了好吗?」

  「仪儿……」富察氏把碗轻轻推开,还想劝说,忽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

  「是王爷来了,福晋,奴才先告退。」仪格格转身欲走。

  「别走呀!」富察氏急忙扯住她的衣袖。「留在这里,和王爷说会儿话。」

  仪格格蹙眉摇头,宝亲王这时走了进来,见福晋拉扯着仪格格的衣袖,呵呵地笑道:「妳们这是在唱哪一出啊?」

  「奴才给王爷请安。」仪格格连忙行蹲身礼。

  「王爷才从宫里回来的吗?」富察氏含笑起身,朝仪格格使了个眼色。「仪儿,过来侍候王爷更衣。」

  「是。」仪格格心底暗暗叹口气,方起身,就听见宝亲王开口。

  「不用了,妳退下。」宝亲王手中的湘妃竹扇轻轻一挥,没有多看她一眼,目光只放在富察氏脸上。「今晚我要妳侍候。」

  仪格格紧绷的心微微放松下来。

  「王爷,今晚我可不能留你。」

  福晋的一句话又让仪格格的心整个提了起来。

  「这是为何?」

  「我身上来了癸水,不能侍候王爷了,王爷今晚就让仪儿侍候吧。」

  仪格格倒抽一口气,头低得几乎快贴到胸前,心慌得想立刻逃出去。

  「仪儿,妳先回去准备着,我教过妳如何侍候王爷,妳可不能忘记呀。」

  听见福晋温声的提醒,仪格格的心直往下坠,明知道这是自己躲也躲不过的命运,却仍感到极端沮丧和无措。

  悄声退到门边,听见宝亲王宠溺地在对福晋低语——

  「芬芬,我知道妳在打什么主意,妳疼妳的丫头不要紧,要如何打赏都成,但不能连自己丈夫也打赏出去吧?我今晚偏要在妳这儿留宿,妳可赶不走我。」

  仪格格悄悄退出去,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说得好像自己是个痴情种子似的,那为什么都立两个侧福晋了,却还要拈花惹草,又收了五个妾?你这风流性子,怕是一辈子改不了的。」

  「对她们那都是逢场作戏,我的心真爱的是妳……」

  仪格格怔怔然地转身离去。

  转过拱门,行过回廊,她回到自己的小屋,默默给自己燃起一盏灯。

  盯着红融融的烛火,一种冷清和孤寂悄悄掩来。

  对她们那都是逢场作戏,我的心真爱的是妳……

  宝亲王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为什么她就只能当男人逢场作戏的对象?

  想起今早无意间窥见宝亲王和愉儿在后花园公然调情的一幕,她就不禁幽幽低叹。

  就算这男人是人中之龙,是年轻俊逸、风流倜傥的宝亲王,她也不想成为他逢场作戏的对象,不想自己也像那五个小妾那样成天争风吃醋,深怕得不到他更多的宠幸。

  尽管身分卑微,她也有想要拥有一份深情的渴望,渴望今生也会有一个男人温柔地对她说——

  我的心真爱的是妳。

  第2章(1)

  十多个人跨着骏马,奔下山峦,穿过草原,一路马不停蹄,直往西南方向奔去。

  这一行人当中多半穿着五蟒四爪的官服,戴着饰有水晶的朝冠,唯有一人穿着白衫,模样看起来最年轻,也最高大。

  来到了山海关外,其中一人指着前方,对穿白衫的年轻人喊道:「迷乐,进了关就离京城不远了!」

  穿白衫的年轻人正是孙迷乐。他若有所思地望着雄伟的关城,心中被一种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充满。

  他在远离人烟的深山住太久了,此刻旋身落入了这个凡尘世界,在这个男女老幼、人来人往的关口,他却有着不知去向的旁徨。

  「走哇!」一行人策马入关。

  迷乐跟着进了关,关内关外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关内人烟辐辏、店肆商铺俱全,街旁夹道挤满了各式的小吃担子。

  「迷乐,跟紧了!」

  喊他的正是那日在山上将他认出来的太医顾方予。

  那日,他没有带回「龙珠」,却把朝廷的人带回了师父面前……

  长年受召入府看诊的顾方予对他说,他的父亲孙承运在他失踪之后终日郁郁寡欢,没过几年就病逝了,母亲九公主也因过度思念他而种下病根,但是始终强撑着病弱的身子,一心一意地等着他回去。

  聆听着父母亲的遭遇,他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过被人深深思念和苦苦等待的心情,觉得无比愧疚与伤感,与母亲那一份血浓的亲情也渐渐在他体内像波涛一样澎湃泛漫起来。

  「迷乐,你该回去探望你的额娘才是,她苦苦等了你二十年,可怜你的额娘等白了头呀!」顾方予语重心长地相劝。

  他点头同意了,愿意随他们下山回京。

  当师父看到他们出现时似乎并不感到奇怪,对他要下山回京城的要求也只是面无表情地闭眸端坐,什么话都不说,他担心师父不肯同意,又怕师父责怪他未把「龙珠」取回来。

  就在他心中忐忑不安时,师父却缓缓睁开眼,淡淡地说:「时候到了,你是应该要回去见见你额娘了。」

  得到了应允,他跪下拜别师父。

  「迷乐,师父教你的幻术,阴阳五行、星相卜筮,到了京城下可轻易卖弄。你身上的龙纹能藏便藏,除了你的额娘,切不可让第二人看见,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私下,伊祁玄解严肃地叮嘱。

  「杀身之祸?」迷乐被伊祁玄解的神色慑住。

  「在龙纹现身时回去,对你的处境来说十分危险,但是为师曾允诺过你的额娘,二十年后会让你回去见她,我不能失信于她。」

  迷乐凝视着师父的面容出神。

  「我让你回去,但是三年后,你要回来。」伊祁玄解目光灼灼地盯住他。

  「三年?为什么是三年?」迷乐隐隐感到不安。

  「时辰到了,你自然会明白。答应为师,三年后你一定会回来。」

  迷乐有些恍然地点点头,努力不流泄情感。

  *

  几日的相处,迷乐与这一行人慢慢地熟稔了,年长的,他会恭恭敬敬地喊声大叔,而年纪比他稍大几岁的便喊大哥,这些从七品的朝廷文官和护卫们,对年轻不谙世事的迷乐也照顾有加。一路上的闲聊,让迷乐对于这个朝代、当今的雍正帝、他的母亲九公王、还有即将要去的京城也知道得更多。

  炎炎红日西坠,这一行人在客栈歇下,每个人都饥肠辘辘了,点了一桌菜色丰盛的酒席太快朵颐。

  「这是咱们一个多月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餐了。」名叫常桂的黑汉子不客气地大口吃肉、大口灌酒。

  迷乐看着满桌精心烹调的菜肴,除了两道菜蔬,其他的一概没有动箸。

  「能吃得到酒肉是咱们的福气了,想得喜跟那丹珠他们,可是连一口都吃不到了。」另一名文官福全长长地叹了口气。

  「咱们这回奉命进山踏查,却无功而返,得喜他们十几人遇难时,我这随行太医也无用武之地,不知回京后该如何向皇上复命。」学识渊博、医理精深的顾太医也深深地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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