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乐勒住马,被那股欢乐的气氛吸引。
「我们去瞧瞧他们在做些什么好吗?」他掩不住好奇。
偎在迷乐怀里的仪格格远远望去,看见了翠绿原野上那耀眼的红缎巾,心中微微一动。
「好哇,我们过去瞧瞧。」那是草原上的迎亲队伍,她虽看出来了,却没有说破。
两人一骑慢慢地朝迎亲队伍走过去。
一走近,他们才看清马队后方还有驮着嫁妆的骆驼,上百只陪嫁的牛羊,而这些牛羊马匹身上也全都结着红缎,看起来喜气洋洋。
「他们带着这么多牛羊牲畜,准备去哪里?」迷乐惊奇地看着这一列庞大的队伍。
「偷偷跟去瞧瞧不就知道了。」仪格格暗暗地低笑。
朴实的牧民看见了他们,纷纷热情地向他们招手,口里喊着一连串他们听不懂的话。
「不知道他们说什么?」迷乐懊恼地说。
「看样子像是欢迎我们加入呢。」仪格格笑了笑。
「那我们就跟去吧!」迷乐轻轻拍马,跟进了迎亲队伍中。
虽然他们不懂牧民们说的话,但是那一张张喜悦欢快的脸孔,却深澡地感染了他们。
走了一小段路后,前方忽然出现了另一列马队,马上的全是女子,在她们的发辫上也全都系着红绸巾。
在酡红的霞色中,这些女子将他们领到搭了营帐的草原上。
迷乐和仪格格被几个女子请下马,一个女子喜笑盈盈地灌了迷乐一杯酒,另一个女子则在仪格格的发辫上系了红绸巾。
仪格格轻抚着光滑柔软的红绸巾,抬眸凝视着迷乐,眼中盈满笑意。
「很美。」迷乐笑望着她,将她的双手包覆在自己的掌心中。
营帐前生起了熊熊的营火,他们两人也被热情的牧民们请到了营火前,和他们一起饮酒吃肉,看牧民们开心地唱歌跳舞。
迷乐始终不知道这些牧民们究竟在庆贺什么,但是仪格格知道。她紧紧靠着迷乐,把自己当成新娘子,把牧民们当成祝福他们的亲友。
夜深了,牧民们醉了、累了,在草原上席地睡下。
迷乐不习惯喝酒,早已经醺醺然地醉倒了。
仪格格躺在他的臂弯中,仰望满天星斗。
「迷乐,今晚,就当我们两人正式成亲了。」她虽没有饮酒,脸色却微微地晕红着。
「成亲……」迷乐的思绪已经被烈酒搅糊了,无法思考也无法反应。
「是啊。」她翻过身,轻拍着他被酒意醺红的脸。「迷乐,先别睡,把眼睛张开。」
迷乐努力睁开眼皮,醉意朦胧地望着她。
「帮我把红绸巾解下。」她悄声说。
迷乐迷茫地看着她,似乎还没听明白她的话。
「快点。」她牵起他的手,引导到自己的发辫上。
迷乐轻轻拉下红绸巾,然后已经支撑不住,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了。
仪格格笑着在他颊畔吻了吻,低头从腰囊中取出那块她珍视的白色衣角,然后把红白两块巾子死死地打了一个结。
从此,她要与迷乐紧紧相依,不弃不离。
*
第7章(2)
走了一个多月,迷乐和仪格格才终于走到长白山脚下。
虽然十天前,仪格格就在平原上遥望过气势磅礴的长白山脉了,但没想到竟整整走了十天才走到山下。
「你就在这座山里长大?」她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整个人被绵延无尽的山岭慑住了。
「是啊。」终于回到熟悉的地方,迷乐深深吸一口气。
「真是好美的地方。」山下翠色欲滴,山顶却白雪皑皑,她着迷在如此天然的美景中。
然而,迷乐却有另一层顾虑。
「现在入秋了,山上会比平地酷寒许多,我怕你的身体消受不了。」虽然在路上的城镇,用她的一件首饰买了几件皮衣裘袍,但是他还是为她的身体担心,怕她受不了山上的严寒。
「既然跟了你,我就得学着适应,你放心吧。」她安慰他,也算是给自己信心。
迷乐握紧她的手,轻吻了吻她的额。
「就快要下雪了,我们最好在下雪前上山,否则山路会更难走。」
「好。」
迷乐果然是山里长大的孩子,十分熟悉山林气候,上山的路才走不到一半,山里就已经开始飘雪了。
当积雪越来越深时,他们无法再骑马,只能弃马步行上山。
仪格格自幼在京城长大,即使遇上寒冷的下雪天,她也有温暖的屋子可以躲藏,有炭炉可以取暖,但是山上的寒气是京城的好几倍,长时间在严寒的山地里行走,她娇弱的身子渐渐撑不住,终于冻病了。
迷乐一路背着她上山,感觉她的身体愈来愈发烫,他很焦虑担忧,心急地想赶快找到师父,因为只有师父能医治她。
在上山后的第七天,他终于回到自幼长大的家。
他抱着仪格格奔进洞穴里,发现洞穴中没有一丝星火,急忙取出他离开以前捡来的柴架起来,烧起熊熊的火堆,然后轻轻把她放在火堆旁取暖,接着起身望向师父习惯打坐的方向——
果然,师父正盘着腿闭眸打坐。
他悄悄来到师父身前跪下来,听着师父又长又缓的气息,他心中很焦急,此时仪格格高烧不退,不知道师父已打坐了多少时日,又不知道何时才会醒来?
「师父……」他从来没有在师父打坐时惊扰过,但是现在他却必须为了救仪格格的命而惊动师父。
伊祁玄解长长地叹口气,缓缓睁开眼睛,看了迷乐一眼。
「师父,我回来了。」他跪着,深深叩了个头。
「倘若你先毁了龙珠再下山,便不会有这些事端了。」伊祁玄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迷乐不明白师父的意思,此刻的他也无心去明白,他现在最关心的是仪格格的安危。
「师父,求您看看仪儿,她病了。」他低声恳求。
伊祁玄解摇头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仪格格身边,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然后在她额前轻轻一抚。
「她不会有事了。」他转身看着迷乐。「我知道你会回来,却没料到你会把一个女子带上山。」
「她是……」迷乐低下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向师父解释才好。
「我知道她是谁,她命中该是你的。」伊祁玄解不耐地说。「不过,你为何不杀掉弘历?」
迷乐吃惊地看着伊祁玄解。
「我没想过要杀他。」他连山上凶猛的豺狼虎豹都不曾动过杀害的念头,更不消说杀—个人了。
「当他要杀你时,你还不懂得回击吗?」伊祁玄解不悦地瞪着他。
「我回击了,我没有让他杀了我。」迷乐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而惹得师父生气。
「在那样的危险关头,在你爱的人面临生死的瞬间,竟还是不能引发你的杀机,看来,为师要对你失望了!」伊祁玄解冷冷地笑叹。
「师父……」他迷惑不解,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算了。」伊祁玄解摆摆手。「你明天立即动身,去把龙珠取出来,然后毁掉。」
「什么?」他错愕。
「你身上的双龙纹已经震惊了朝廷,你我即使躲在山里,也躲不过接踵而来的祸事了。」
「取出龙珠之后,为何要毁掉?」这是他不明白的地方。
「好,我现在就对你说明白。」伊祁玄解转过身坐下,目光幽幽地看住迷乐。
「所谓的龙脉看的是当朝国运,龙穴看的是当朝天子的运势,而龙珠看的是皇嗣皇储。先前为师已告诉过你大清龙脉的所在,在那龙脉之下有处龙穴,龙穴里的龙珠与大清皇室的子嗣有极大的关联,毁掉龙珠,毁掉皇室子孙的气运,才算是毁掉大清朝。」
「为何要毁掉大清朝?」迷乐怔愕不已。
「江山是汉人的江山,不是他们满人的江山。」伊祁玄解冷冷地说道。
迷乐诧异地望着师父。
「但我……我不是满人吗?」
「你不算。」伊祁玄解若有所思地说。「你额娘的父亲是康熙皇帝,而康熙皇帝有汉人血统,恰巧你额娘的母亲也是汉人,后来下嫁你爹孙承运也是汉人,所以,你没有多少满人的血统,算起来是汉人。」
迷乐听得怔然。
「你是生于大清皇室的汉代子孙,也是被选中摧毁大清朝的人。」伊祁玄解平静地说道。
迷乐惊愕地倒抽口气。
「我被谁选中?为何要选中我?」他失声喊道。
「大明朝灭亡之时,汉人受尽满人欺压。」伊祁玄解娓娓道来。「一百年前,那时还是大明天启年,那时我在『海印寺』听憨山大师说禅法,在大师圆寂前,就预言了江山社稷将被胡人所夺,天下大乱,血流成河,也预言了清皇室将诞生一个有双龙烙纹的汉人子孙,更有引动龙珠的能力,那人说的便是你。」
迷乐愈听思绪愈混乱。
「所以,我找到了条件最符合的你,到京城等你出现,并把你带走,阻隔你在满人的社会里与满人有过多的情感牵扯。」
迷乐忽然觉得很悲哀,自己与母亲分隔二十年,竟然是因为不许他与满人有情感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