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宝亲王往最高那一道蜿蜒曲折、气势雄伟的山脉指过去,正色地问道:「这里便是大清的龙脉吗?」
「我不清楚。」他垂眸,视线悄悄避开那道山脉。虽然他没有把山脉下的龙穴地点画出来,但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里藏着一处龙穴与龙珠。
「还需要多久时间才能完成?」宝亲王看得目不转睛。
「现在只画了一半,全部画完尚需要三天的时间。」
「才画一半看起来就如此广大辽阔,实在是惊人。」宝亲王惊讶不已。
「身在其中,才会真正感觉到人的渺小。」迷乐凝视着起伏的山峦,宁静而平和地说。
宝亲王悠然而淡漠地睨他一眼。
「本王倒不这么看。长白圣山只占江山的一小部分,能拥有大好江山的人,又岂会渺小?」
迷乐微讶地看着他。
「听说你还懂得相命?」宝亲王在屋内随意走动。
「不,我只会卜筮,以卦象判断吉凶。」迷乐缓缓放下笔。
「你可替我卜一卦吗?」宝亲王好奇地问。
「这……」迷乐犹疑了一会儿。「我没有随身带着筮竹,不知王爷身上有没有铜钱?」
「正好有,需要几枚?」
「三枚。」
宝亲王从腰间荷包内取出三枚铸有雍正字样的铜钱。
「请问王爷要问何事?」迷乐将三枚铜钱接过来。
「就问江山。」宝亲王笑着朝画上的长白山一指。
迷乐缓缓闭上眼,将三枚铜钱放在双掌中,心念凝定,轻摇几下,然后放出来,在桌上排出卦面。
「一阳二阴,此卦阳爻。」接着又摇。「三阳,也是阳爻……」如此连续摇出六卦,排出来以后,迷乐定神凝视着卦象。
「不出三年,江山易主。」他轻轻低语。
「迷乐大胆!」宝亲王霍地站起身,惊瞪着双眼,脸色骇然。「你竟敢口出逆语!」
迷乐怔住,不明所以。
「王爷,这是你要问的,而我卜出来的卦象正是如此。对王爷而言,此乃吉卦。」
这回换宝亲王愣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不出三年,江山易主。
对他来说,乃是吉卦……
他忽然感到一阵寒毛直竖,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难道说……父皇三年之内会驾崩,然后把皇位传给他?
可是父皇的身体看起来仍很硬朗,这怎么可能?转念之间,他的脑海里已经翻滚出无数的可能,想得愈深愈觉得不寒而栗。
他迅速察看四周,确定侍卫站的地方够远,不至于听得见迷乐说的话,这才回到迷乐身旁。
「迷乐。」他靠近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方才的卦象,除了你我,不可再让第三者知道,你我最好也立刻忘记你刚才说的每个字,否则将会惹来杀身之祸,你听明白了吗?」
迷乐淡然地点头。
自从回到京城,他已经多次听到「会惹来杀身之祸」这样的字眼了。他觉得奇怪,为什么他所做的事动辄就会危害性命,而那些旁人觉得关系生命安危的事,他却似乎觉得与自己不相干?
此时的他,就像离了水的鱼,在岸上困顿弹跳,软弱地挣扎。
在这个时候,他好想见见仪格格,好想听听她说话的声音,仪格格会告诉他应该怎么做,她也总是有办法让他浮躁不安的心情平静下来。
为何现在就连与她独处的那个方寸地都很难再拥有?等不到她,就无法等到那个属于他们两人的世外桃源……
*
宝亲王回到府邸时已是亥初时分。
由于迷乐的卦辞实在太惊人,给他带来的冲击很大,直到回府,他的心绪仍然激动混乱。
三年之内,江山易主。
对王爷来说乃是吉卦。
迷乐绝对没有那么深的城府与心机,说出这种可能会杀头的话,对他来说并没有好处,而他说得那样笃定自然,看起来也不像是在逢迎讨好他。
其实他心中是有数的,最有可能与他争夺皇位的弘时在五年前猝死之后,他就知道江山帝位非他莫属了,只不过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三年之内,父皇就会驾崩吗?
他朝福晋所住的正殿走去,在心中暗忖着。
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父皇对神仙之说总是十分沉迷,几年前也曾经宣召过一个姓刘的道人,传说那道人几百岁,寿不可考,可以看得见每个人的前生,当时父皇和怡亲王也与那道人过从甚密。
想起三年前父皇的那场大病一度十分危急,当时就曾经找亲王大臣们谈过遗诏立储之事,病愈之后,没想到父皇就开始遍访术士冀求灵丹,仰赖道士为他治病,而且对丹药之效深信不疑。
虽然他不赞成父皇的行为,但也不敢多言,却见父皇最近更是走火入魔,不只把道士留在圆明园炼丹,还把迷乐也留在宫中,倘若长久以往,对父皇的身体实在没有益处。
来到福晋的寝房外,满院寂静,门窗也紧闭了,只留两个守夜的小丫头坐在廊下,小丫头一见到他,立即跪下请安。
「福晋睡了吗?」他轻声问。
「福晋头疼了一天,早早睡下了。」小丫头清楚地答。
他有些失望,正有满肚子的话想跟富察氏说,想听听她的想法,没想到她竟然睡了。
「好吧,不用吵醒福晋了。」他走出正殿,转过回廊,往侧福晋寝房走去。
此时一轮明月当空照,月光如水水如天,他驻足在院落的一角,欣赏如此难得的好景致。
忽然,他看见一个人影从水榭旁走过,发髻松绾,身上只穿着薄薄的单衣,单衣下的绛紫色肚兜隐约可见,看起来像是才刚沭浴过。
这姑娘是谁?他竟一时认不出来。
他转了方向,悄悄跟在她身后走,认了好半天才认出她是仪格格。
平日见到她,她总是敛容低眉、不言不笑,脸蛋清水般素净,让他觉得无味,因此福晋好几次想促他收了她为妾,他就是半点也提不起兴趣,没想到沐浴过后,浸淫在月光下的她看起来竟格外有一番味道。
他找到今夜的去处了。
第5章(2)
仪格格沐浴完毕,把水桶提回井栏边,返回屋时,没有料到会被宝亲王盯上。她推门进屋,反身要关门时,宝亲王一脚跨进来,迳自替她关上门。
看见来人,仪格格骇然失色,不自主地后退几步。
「福晋睡下了,本王今晚就由你来侍候。」宝亲王笑着打量她,见她肌肤胜雪,秀发如云,脸上又惊诧、又羞怯的表情,还有那身单衣遮不住的玲珑曲线,处处都令他情欲勃发。
明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可是仪格格没想到这天会来得如此突然,让她毫无防备。
「奴才惶恐……怕侍候得不好……」她的声音按捺不住颤抖,拼命思索着有什么办法可以脱身。
「怎么怕成这样,像见到妖怪似的。」他走到她面前,一手熟练地解开她的单衣,不规矩地伸入她的肚兜内抚摸她的胸。
「奴才只是……太紧张……」她压抑内心抗拒的情绪。
「为什么要把迷人的身子藏起来?」一双不规矩的手继续往下移,探向她的下腹。
仪格格下意识地推开他的手,惊慌地躲开。
「福晋应该早就教会你该怎么侍候我才对呀!」宝亲王的语气有丝不悦,府里的侍妾哪个见了他不是欣喜若狂的,怎么这丫头看见他倒像看见瘟神上门似的?
「奴才……不是……」她抖得语不成句。
「你见我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有什么好紧张?」宝亲王表情一沉,深瞅着她,渐渐看出她有些古怪。
「王爷……因为……」她硬着头皮豁出去。「因为奴才……癸水来了,身子不干净……实在不能侍候王爷……」她的身子抖个不住,脸色惨白如纸。她知道自己撒的这个谎若是被拆穿了,肯定会被杖打而死。
「当真这么巧?」宝亲王原本已情欲高涨,却被她一盆冷水泼下,他怀疑地盯着她看,向来风流温和的眼底慢慢地透出一股寒意。
仪格格咬着唇不敢抬头看他,背脊一阵阵发凉。
「你最好别在我面前玩花样,看在福晋的分上,我今天可以饶过你一回,但若是还有下次,我绝不会轻饶你。」
宝亲王寒着脸开门离去。
仪格格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狂风中的落叶。
她躲过了这一回,但是下次呢?她不可能次次都躲得过的。
好想迷乐。
听说他被皇上宣召入宫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
强烈的思念让她觉得好痛苦,她抱着头,把脸埋在肩窝,累积的思念化成泪水滑落。
一旦她成了宝亲王的女人,她该用什么面目来见他?
她还能如此坦然吗?
*
「迷乐,你说说,大清国运能昌隆多久?」
在养心殿东暖阁内,雍正问了迷乐一个他最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回皇上,我虽能看星相卜筮,但能力尚浅,并不是很准确,推算不出年数。」迷乐被雍正赐坐身旁,他低着头恭谨地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