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来,她一直将眼泪往肚子里吞,从来不在外人面前落下半滴伤心软弱的泪水;可是,她也有想哭的时候。当她想起双亲的慈爱、弟弟们的乖巧懂事,还有家里老老小小的欢笑,她就痛心得几乎死去。
「为了报仇,我两年来走遍各地寻找杀手,可是没有人愿意管这件事,即使我甘心以身相抵……」她噙着泪,不让它落下、「只要能报仇,我不在乎自己会落进什么样的地狱里去!」
终于,她悬在眼眶里的眼泪如珍珠般落下,为了不让他看见,她迅速地别过脸去。
听完她不幸的过去,他总算知道她为什么不惜一切地要手刃江均了。
他不是没见过女人流泪,阿静就常常动不动地用眼泪攻势,来打败他们这几个义兄。不过……当她在他面前掉下眼泪,他却是揪心的。
他感觉得出来,她并不是一个经常掉眼泪的女人;为了让自己更坚强、为了报仇雪恨,她一定一直在强忍着。
她的眼泪牵动了他钢铁般的心,让他更加想要保护她、安慰她。
可是他不是个擅于安慰人的男人,他不懂女人的心,不知道女人需要的是什么样的开心……
他伸出手端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自己。「我会帮妳。」他以指腹抹去了她悬在眼眶底下倔强的泪水。
不知怎地,让他这样一抹,那泪水更是收不住势地落下。
她拧着眉心,想止落泪,可是那悲伤无助的眼泪,却一点都不听使唤。
他看出她在隐忍,看出她眼底的倔强,「妳多久没哭了?」他睇着她,眼底有他不曾有过的温柔。
她抬起泪湿的眼,唇片抽颤。
「哭没关系,」他勾起一抹温暖的笑意,「阿静就常哭,妳看,她不是很快乐。」
「她没有我这样的遭遇……」她幽幽地说,「她是个被你们大家捧在手掌心上的女孩,不是吗?」
他凝视着她,低声地问:「难道妳从前不是被捧在手掌心上?」
她一怔,愕然地望着他。
「妳一定也曾经被双亲捧在手心上吧?」他问。
他这么一说,顿时又勾起了她的伤心往事。
是的,她确实曾让双亲捧在手心上,要不是因为宝贝她,她爹不会三番
两次地拒绝江均;虽说她的确是许了亲,但在那种情况下,她爹其实是可以毁婚,将她嫁给江均做妾,以获得荣华富贵的。
可是就因为心疼她,他并没有那么做。
当盗匪夜袭俞家时、她娘亲为保住她一条小命,而苦苦哀求她躲入地窖,不也是爱她的表现?
是的,她确实被双亲视如珍宝地呵护着、她曾经有过快乐无忧的日子,可也就因为这样,当这样的幸福被硬生生拿去时,才更教她痛不欲生。
「我已经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她哑着声线,颤巍巍地说。
「如果我帮妳报了仇,」他凝望着她,「妳会学着笑吗?」
她微怔,木然地望着他。
梵刚唇角一掀,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我带妳进安阳、我答应让妳手刃仇人。」
翠河一听,难掩激动心情地哭了起来。她低头掩险,纤细的肩膀因为哭泣而颤抖着。
他心头荡漾着一种不曾有过的悸动,情难自禁地将她柔弱的身子纳入怀中。
翠河陡然一震,却没逃开。
她需要依靠,因为她已经独自一人撑了太久、太久了。
他宽厚温暖的胸膛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她不想离开这样温柔安稳的怀抱,一点都不想。
他的温暖让她觉得安心、可是一想到他打算将她献给他义父时,她又忍不住一阵心痛……
她以为除了俞家仇恨外,再无其它事或其它人能教她觉得痛心,但他却让她有了那样的感觉。
他为什么想把她送给他义父呢?他对她没兴趣?还是他心里已经有着另一个人?
抬起脸,她迷惑地凝视着他,而他也正低头睇着她。
四目交会,在两人之间激起看不见的火花,而他们像是都感觉到了……
娇客羞红、心律紊乱,她急急地垂下头去,将发热的脸压得更低、更低。
梵刚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心荡神弛、意乱情迷的感觉,他心底蠢动着一种不曾有过的冲动,甚至可以说是欲望……
他想拥有这个女人,当她一出现在他眼前,他就有着那样的期望。
低下头,他重新端起了她的脸,就着她微微颤抖着的湿润唇瓣,覆上了他的唇。
# # #
对于突来的掠夺,她没有太多的时间抵抗或反应,只是呆愣地接受。
紧贴着的四片唇瓣,引发着不可言喻的微妙及酥麻,尽管心里不安犹豫,她还是乖顺地任他索求着。
在她跟他达成协定的那一刻起,她就有着这样的心理准备。
他的唇舌像是一把烈火般在她口中窜烧,她觉得头昏,整个世界都像是在转圈圈似的。
掀掀眼睑,她睨见了他深情而又困惑的神情!
是的,此刻的梵刚是觉得困惑地。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冲动,他以为没有任何女人能在他心湖掀起如此巨浪,而她却……
她的唇柔软而湿润,那迷人的芬芳教他迷醉。原来,光是这样的接触就够他晕眩。
一直以来,他对女人都没有所谓的觉醒。在寨子里接触到的女人不是那个永远长不大的阿静,就是一些妇人及女娃儿;到了外头,又没见过哪个女人让他心动。
他从来不知道迷恋着一个女人时是什么感觉,而他现在明白了。
他继续亲吻着她、甚至开始想要更多。可初初相见,话都谈不上几句,要是他就这么要了她,会不会荒谬了点?
「唔……」翠河因为已经几乎透不过气来,而推推他的胸膛。
他以为她想挣脱,下意识地将她箍得更牢。
她像是求饶似的,「别……」
「嗯?」他沉下脸,疑惑地望着她,「妳反悔了?」
「你还没替我办妥事情……」其实她也不是怀疑他,只是觉得尴尬羞赧。
他以为她还是不相信他,当下板起了脸。
不过他也没真的生气,毕竟他还没替她办妥事情也是实情,就算她对他有所疑虑也是人之常情。
再说才相识便要一个姑娘家毫无保留地为他付出,实在也是强人所难。
「待梵大爷助我手刃仇人,我一定会遵守诺言任你处置的。」她幽怨地说。
「大爷?」听她叫自己梵大爷,他几乎失声而笑,「我不过长妳七岁,就变大爷了?」
她讷讷地,「翠河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她一副生疏、卑微的模样。
「叫我梵刚吧!」他说。
「但是……」
「别但是了,我说了就算。」他以冷淡霸气的语气掩饰他满心的激动。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儿,因为再与她继续共处一室,难保不会再重蹈方才之覆辙。
他不是个强人所难的登徒子,当她希望他给她时间,当她表示他还不到可以占有她的时候﹒他就必须从那股不知名的冲动里抽身而出。
其实需要时间的何止是她,就是他也需要更足够的时间,去厘清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她是真的攫住了他,或者不过是一时激情?
「妳要是饿了,我找人给妳准备吃的。」他说。
她摇摇头,「我不饿。」
「唔。」他淡淡地瞥了她一记,转身就要离去。
「梵……梵刚!」她突然唤住他,却不知道自己唤住他做什么。
她好像舍不得他离开,可是……她又不想承认。
「有事?」他疑惑地望着有点不知所措的她。
「我……」她揪着衣角,神情不安,
「什么事?」他注视着她,表现得一副淡漠。
他向来不轻易将自己真正的情感表现出来,不过他刚才却做了一件非常冲动的事。
为了掩饰他刚才的「不慎」他这会儿可装得比谁都冷漠倨傲。
「我……我是……」她支吾着。
他皱起眉头,故作不耐,「妳不说,我可走了。」
「你……」狗急会跳墙、人急了也会不知所云。「你为什么亲我的嘴?」情急之下,她冲口而出。
如果他真想将她送给梵九,方才为何要亲吻她?她不懂他在想什么,难道身为绿林中人就能如此不依常理行事?
他微顿,沉默地凝视着她。
被他这么一盯,她忽地觉得抬不起头来。真是羞人,她为什么那么问?!莫非是让他给亲昏了头?
「妳不喜欢?」他闲闲地问。
「不是……」她当然不是因为觉得厌恶而这么问,只是不知道他那个吻的含义究竟是什么。
可是当她冲口回答不是时,又惊觉似有语误。不是不喜欢,那么就是喜欢啰?
天啊!她在说什么!
他又是一顿,「不是?那妳是喜欢啰?」
睇着他那似笑非笑的俊脸,她更觉羞惭。「我是说……我……」唉,越想解释就越解释不清了。
「我有权利那么对妳,不是吗?」他故意说得不痛不痒、不挺在意。
翠河秀盾一拧,有些受挫地。「是,你有。」原来那个吻什么都不是,想必他是觉得不亲白不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