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他不是说了吗?他出身绿林,碰过的女人何只千百,他……他只是逗她的啊!
她不想倚靠任何男人,尤其是她欣赏、动了情的,而对方却是另有所属,根本不能依赖的男人。
她不能继续待在他身边,她必须远离他,不然她的心会更乱,她会做出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蠢事来。
打定了主意,她在梵辛的床边找到了一套男人的衣服,虽然不合身,却也勉强凑合着穿上了身。
她乔装成男人的样子,拖着疲惫且受伤的身子离开了梵辛的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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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辛从外头回到了客栈,顺便也替在房里休息的希敏带点吃的。
一进门,他没看见她,只发现她换下来的衣服。那一际,他惊觉到一件事,就是——她走了。
「这个蠢女人!」他低声咒骂一记,将手里的糕饼随意一搁就旋身而去。
她为什么要走?刚才他出门时,他不是一直叮咛她,要她安心地在这儿养伤的吗?怎么他前脚才出去,她后脚就跟着走了?
现在满城都在找她,而她又受了伤,这样的她还能跑哪儿去?
他就那么不值得她依靠信赖?就因为他是绿林之子、就因为他是杀手,她就因此不屑与他为伍?
该死!他为什么对她这样的女人一见钟情?他为什么要拿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她?以他的个性,他根本不该管这件事的,尤其是在她屡次拒绝他的帮助之后。
可是他不能,也放不下,就因为是她,他更无法置之不理。
现在只有他能保护得了她,而她目前也只能依赖他,如果他就此放下不管,她穆希敏这条命是铁定不保的。
「妳要是给我死了,我就抓着妳的尸骨打屁股!」他在心里暗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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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敏乔装成男子混出了城,然后拖着受伤且疲惫的身躯,一路往威远镖局的方向赶去。
她感觉到背上的伤口似乎又裂了,因为她背上湿湿黏黏地,就像是沾着什么似的。
不管,她就是死也要死在家里!
想着,她抬着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无力的脚步瞒跚前进——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她的脑袋已经空空沉沉地……
她的眼皮好重、好重,压得她再也睁不开眼睛。
「爹……娘……」她喃喃地唤着,眼前突然一黑,什么都见不着了。
身子一晃,她整个人瘫在路边的草丛中,一动也不动。
第六章
梵辛猜想她此番离开,必然是想回威远镖局通知她爹娘,于是他一出城就朝着到威远镖局的方向一直赶去,希望能尽快地拦到她。
他狂策胯下座骑,风驰电掣地在官道上疾奔。在他疾驰过一处草丛之际,余光一瞥地发现草丛中躺了个男人。不知怎地,他潜意识地勒停了马,返回一探。
他一跃下马,迅即趋前探看。
「兄台……」他翻过那人的身子,这才惊觉到「他」不是别人,而是偷偷离开客栈的希敏。
「穆希敏?!」他急忙将她虚弱的身子抱起。
她的身子因失血而冰冷、她的脸色因虚弱而苍白,如果不是因为他将她的模样记得太深刻,可能认不出眼下的虚弱女子,就是那意气风发的穆希敏。
他将她抱上了马、并没有返回城里,而是朝着威远镖局的方向而去。
既然她一心想回家,那他就带她回家,免得她又一声不响地就逃之夭夭,好像他梵辛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离开官道后,他发现在他臂弯中的她越来越冰冷,就连那唇色都开始发紫。
他心想不妙,于是在附近的林子里找了一间荒废的茅屋,不敢再带着她长途奔波。
她受的伤其实并不算严重,当然也下至于会要了她的命、若她肯乖乖留
在客栈里养伤,不出三两天就能下床。可惜她要强,硬是拖着受伤的身子离开客栈,徒步奔波,以致伤口裂开、失血过多。
唉,真不晓得她爹娘是怎么教养出一个这么刚强的女儿?
将她安置在芧屋里后,他小心翼翼地脱下她的上衣,重新为她处理了裂开的伤口,并以内力延续她的气息。
她气血耗损,十分虚弱,若他不以内力替她疗伤,只怕她小命难保。
当然,以内力为她疗伤对他来说,是一种吃力的耗损,但为了将她从鬼门关前抢救回来,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约莫两刻钟的时间,她的身子渐渐回暖,脸色也不似方才那般苍白,他才将她的身子轻轻地放下来。
内力大量消耗的他,专心一意地盘坐在一旁调息,以回复他失去的体力。
不知不觉地,外面的天色已暗,茅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得见隐隐的呼吸。
「唔……」黑暗中,希敏发出痛苦虚弱的声音。
梵辛猛一回神,这才惊觉到屋里屋外已是一片漆黑阒寂。
「谁……谁在那里……」希敏在见不到光线的茅屋里分外惊恐,虽然声调稳健,那话声里却透露着些微的惊疑。
「是我。」梵辛在幽黑中摸到了她冷冷的手。
尽管身子虚弱,希敏还是立刻就听出那是梵辛的声音。梵辛?怎么会呢?她不是已经离开他了,为什么当她醒来,在她身边的人还是他?
她想抽回手,可他却紧紧地捏住了她。
「妳失血过多,我已经替妳运功疗伤了。」他说。
她没搭腔,是无力也是不知如何搭控。
「饿吗?」梵辛温柔地问道。
「不……」她处应着,「我不在城里,你……你为什么不去杀朱老爷?」现在不正是他替心上人报仇的大好机会吗?为什么他不去报仇,却跑来管她的事?
「眼下有比杀他还重要的事。」他淡淡地说。
「是……什么?」在隐约的月色下,他的轮廓在她眼前越来越清楚、越来越明白……
她发现他正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无由地,她一阵心慌,顿时感到六神无主、手足无措。
他不回答,更加深了她满心的忐忑不安。
「穆希敏,」他拉着她,声线低沉,「我对妳……」
他碍口了,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向她说明自己的心情,尤其是在她明确拒绝了他的感情之后。
她隐隐感觉到他想说些什么,而她害怕听到那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
如今她的心已经够乱了,不能再听到任何会左右她的话语。
她将手抽回,「我……我不想听。」黑暗里、沉默中,他们俩觑清了彼此的样子。
「我没说,妳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她觉得自己有点不打自招,他说得对、他都还没开口,她就一副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急着打断﹒这么一来,彷佛她其实是期待听到那些话一样。
梵辛一脸认真而肃然地凝睇着她,而露犹疑。
「有人对妳示爱过吗?」他忽地问道。
「我……」她心虚地躲开他炽热的目光,「我不需要男人爱。」
「怎么不?」他微蹙起眉。
「我从来不当自己是女人。」她答。
他凝视着她,「但妳是。」
「我不需要男人。」她没正面响应他的话,只是「固执」地强调着、
「男人行的,我也行。」
「男人行,妳也行?」他虬起浓眉,微带懊恼。
她疲惫地道:「难道……不是?能打得过我的男人,少之又少……男人能做当家,我也行。」
「妳不需要比妳弱的男人,但比妳强的呢?」他紧捏着她的手,没有一丝松手的意思。
「梵辛,」她加重语气,「我再说一次,我……我不需要男人……」
「包括我?」他一点都不拐弯抹角。
她惊疑地望着他。他是什么意思?是说他想保护她、想爱惜她?
不,他对她根本不是真的,他心里有着别人,而她只是他从没遇过的「新鲜货」……
扬起眼帘,她坚定而带着点微愠,「是,我不想欠你。」
不想欠他?她对他的感觉就真这么淡薄,即使是在他一次又一次表现出他在乎她之后?
是的,他曾经因为生气而说出伤人的气话,但难道她感觉不出他对她其实是在意的吗?若非有情,他会愿意费心费力地搭救她、寻找她?
他想她并不是感觉不出他的感情,只是觉得不屑、不放在眼里。
「不想欠我?」他撇唇冷然一笑,「就因为我出身绿林、因为我配不上妳、不够资格与妳为伍,是吗?」
他的直接教她不知如何应对,顿时又失去声音。
他是绿林中人,而她是武林正道,事实上,她是该离他远点。不说他对她是真是假,不说她是否对他动了情,他们的接触都是不被允许的。
她父亲一向以身为武林正道为荣,素来不与绿林中人打交道,就算是梵家这种响当当的绿林家族,他父亲也不主动交好。
她可以想见,假若她父亲知道她跟梵辛有这么一段时,会是多么的恼怒失望。
不,她绝不能教她父亲失望,更不能让自己受到任何感情上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