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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那种怪异已经让他无法视而不见。

  尉迟昭往三师兄住的地方走去,他不知自自己怀抱的是怎样的心思,期待吗?

  期待什麽?有什麽资格期待?

  是他亲手……推开她了呀……

  微微摇头,他气自己意志不坚,更恼自己不敢面对心底的真正想法。

  所以只能逃避。

  倘若,她不停不停地追上他,一直不放弃呢?

  那,他还能逃到哪里去?

  他的脚步在移动,心思却僵住了。

  他没有勇气……没有勇气面对自己,也没有勇气……面对她……

  打斗声破空传来,尉迟昭一愣,疾往三师兄住的房而去,才走近,就听闻谈话声透出--

  「你不会小力一点!?」七少就近跃上一棵大树,拼命搓揉自己的脸,本来只有一个黑眼圈,现在却多了一块瘀血在嘴角。

  「奇怪了,是你自己要找上门的。」三师兄打开扇子微笑……笑得好歹毒。

  「我又不是找你打架!我明明才说两句话,你就突然动手……我怎麽说也救过你一命!」居然不懂得知恩图报!

  「哦?」三师兄袍袖一卷,顿时多了几粒石子在掌心中。「你还没感受到我的热情款待吗,救、命、恩、公?」随著加重的语尾,他弹指飞射出手心的碎石。

  「唉呀!你耍阴!」七少惊叫,在树上左门右躲。

  「多谢夸奖。」森森然的语气伴著更多的石子,咻咻不止。

  「唉唉……等等等等!」跳下地,他仍是在左门右躲,暗器四飞,对方又不留情,一点都不给他空间喘息,他怎麽灵活好运也还是终於被击中。

  痛哼一声,七少很可悲地摸著额头倒地,显然又是颜部受创。

  「你为什麽老打我的脸?」成大字躺平,他极怨地望著夜空质问。

  存心要他丢人,好恨……早知道就不救他了,让他趴在那山涧中魂归西天,也算是功德一件。

  「谁教你欠打,」害他小师弟的贞操被玷污了。三师兄弹弹衣袖,摇起扇踱近他,谅他也不敢回手造次。「你既有求於我,就别多嘴长舌,静观其变即可。」

  「我……我只是担心我妹子……」抽动了唇边的伤口,七少痛得连连吸气,直起身子盘腿而坐,眼里含了两泡泪。「我写信要你多多照顾她,可你却让她做苦工,我刚摸到她的手,粗了不少……」

  「谁让她做苦工了?」三师兄打断他,懒洋洋地道:「那些都是她自愿做的好吗?她还做得挺开心勤快的,这几个月她在你们镖局里,难道什麽都没有做就只有乖乖坐著享福?」那手也粗得太快了。

  七少怔住,然後很难过地开口:「是啦,她这几个月,不仅练功练得勤,每天上书房,也跑到厨房和厨娘不知在干什麽……每天都忙得不亦乐乎,好奇问她,她也都不说……」他真是个失败的哥哥,呜……

  「这就对了。」三师兄像是察觉到了什麽,不著痕迹地一顿,接著又若无其事地挑眉。「你看她这麽努力,一双好好的手长茧了、起水泡了,还是那麽坚持,所以就别泼她冷水,试著了解她想表达的心意,我想这就是最好的回应。」

  「啊?」七少脑袋转不过来,眨了眨眼,又站起来瞧了瞧四周。「你在跟我说话?」他指著自己鼻子。

  「不然跟鬼?」该讲的话讲完,他转身就欲进房,思量一回,他朝七少弯弯修长的手指。「你也一起来。」他俊美的脸上在笑。

  而且是那种很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七少有些头皮发麻,他退一大步。「来……来做什麽……」两个大男人,夜晚共共共、共宿一间房吗?「我、我想去找我小妹……」咦?好像要流鼻血了。

  「啊。」三师兄好烦恼的合起扇子,走向他,眼神一勾一勾地,把他逼近墙角。「你更是笨,哪壶不开提哪壶,敬酒不吃吃罚酒。」

  七少忍不住咽一口口水。明明两人功夫差不多,为何他打不敢回手,骂不敢还口,还被他压得死死的?

  「你你……想干啥?」他感觉出口己好像一条待宰的鱼,躺在砧板上。

  「为免你不解风情地去搅局,更不能放过你了。」话落,三师兄扇柄无预警地运劲一敲,直中他毫无防备的麻穴,让他身形霎时原地定直住。「你就在这儿站几个时辰吧,我想你是有能力在天亮之前自行用内力冲开穴道的,不过要是刮风下雨,那可怪不得我,是你自己运气太差。」扬起一抹魅笑,他有意无意地往右後方看去。

  只见一抹黑影静静地站立著,而後就消失了踪影。

  「我的心肠真好啊……」三师兄想不赞叹自己都不行。

  七少简直气炸了!只能维持贴在墙上的姿势用力地抗议著:「你好?好在哪里?你根本是个妖孽、魔鬼!快解开我的穴--」

  三师兄长指补上一记,封了他的哑穴。呵呵笑,走进房内合上门,不再理会屋外那尊只能用眼睛瞪人的人。

  ☆★☆

  「谢谢你啊,大婶!」

  将明儿个要用的东西准备好,容湛语向煮饭的大婶道谢。这几日也都麻烦人家把厨房让给她胡弄了。

  送走了大婶,她伸伸懒腰,准备回房睡个好觉。

  那个三师兄,说这儿地大人又少,他也事先知会过了,只要她别做些引人侧目之事,是不会有人询问她来由的。事实上也是,那个跟她同个房的姑娘,不知是不喜欢说话还是怎地,也从来没多问过她些什麽;不过,那个姑娘虽寡言,但人还是挺不错的,知道她怕黑,每晚都会留一盏烛光……厨房的大婶也是好热情地帮她忙,也就是因为这里环境如此,尉迟昭的性子才会这麽温善吧……

  她槌槌肩膀,突然感觉有人在看著自己,她转首抬起眸。

  一道修长的身影伫立在树旁,隐在月色之下,风一起,落叶四散在他周遭,看起来飘缈……也遥远。

  她瞧不到他隐蔽在阴影中的上身,只略略看清他头上戴著笠帽,心头一跳,她知道那是谁,更知他为何又遮住了自己。

  噗通!噗通!

  她合上眼,在心里数著拍子,慢慢地、缓缓地,让自己的呼吸沉淀到最最平静的地方,再睁开,她一步步坚定地走到他面前。

  「你这又何苦?」在他们相隔约十步远的距离时,他微哑地开口了。

  轻和低柔的嗓音顺著气流包覆住了她,仅仅只是短短几个字,却带给她一阵战栗。

  一开始,她喜欢听他说话,是因为那副好嗓子醉人;但现在,她仍是喜欢听他说话,因为那副嗓子是属於他的。

  纵使她离开他这麽多个月,她的思念却只有加深,没有减少。

  轻轻地抚著躁动的胸前,微微扬起唇瓣,她晶亮的眼睛也像是在笑。

  「我不觉得苦啊。」拉了拉自己身上的宽布衣,她的表情是装不来的愉悦。

  「我早该知道。」他的语调更低了。「因为那个香味……和分舵里燃的那种薰香是同样的……」他不是分不出来,只是不愿去分……

  他又陷入到自己设限的泥淖之中,重复、重复,然後继续欺骗自己。

  「尉迟昭……」被他略显痛苦的语气所影响,她上前一步。

  他退出树影的遮掩,跟她拉离,不让她接近。

  「你这是何苦?」他握著拳,一向极淡的情绪被她震荡起了汹涌。看著她卸下了美丽的装扮,为了他而情愿放弃大小姐的姿态,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不值得……不值得的,你为什麽不懂?」想到她默默为他做的每一件事,他心疼,更心怜,他只是个有残疾的平凡男子,何幸得她如此青睐?

  她凝视著他,穿过那被反白成银色的面纱,好深好深。

  「值得的。」她轻声地说著:「只要你肯听我说,不要逃走,我做什麽都是值得的。」身体热起来,她抿了抿唇,感觉心脏就要跳出胸腔--

  「尉迟昭,其实我--」

  「不要说。」他很快地出声制止,在所有可能之前先毁灭一切妄想。他的理智和感情在挣扎,撕扯著他不能再沉静的思潮。「别说。你……你回去吧,离开这里,不要再来找我……我……我……」简单的话语,他却说得破碎。

  望著她伤心的神情,他说不出口。

  他们不配,不配啊!

  她总有一天会瞧见他的样子,难道非要等她嫌恶他无法见人的容貌才能休止吗?到了那时,所造成的伤害,他们两个都不能承受,他怎能为一己之私,留她在身边?

  他怎麽能?

  像是被紧紧地掐住了脖子,窒息感让他不能思考,他突然气恼自己冲动地来找她,转过身,他跨出了步伐。

  他应该走,走离她,走离她能看到的地方,走得远远的,或许,她就可以懂,懂他为什麽要一次又一次地--

  「你又要逃避吗?」她清脆的娇嫩嗓音从身後传来,拉住了他又欲远离的身形。在风扬起的刹那,只听她更放大声音地问著他:「你宁愿逃避,也不肯回过头来让我喜欢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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