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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衫男子虽抢先收回内力,却仍是见他吐了口血,自己则也被反弹的冲击力震荡得胸痛不已。

  「尉迟昭!」容湛语连忙跑上前扶住他不稳的身体,她红著眼眶,焦急地连声问:「你还好吗!?有没有怎麽样!?很痛吗!?又流血了……可恶!七哥,都是你!」她怒目瞪著黄衫男子。

  「老妹……咳咳!」他很苦命地皱起脸,弯腰抚著胸口,「我好歹也受了伤……你不关心我就算了……」还骂人,痛……他好可怜!

  「你活该!」谁教他要不分青红皂白地乱打人!

  「呵呵……骂得可真好。」

  另一道男声加入,她明显地感受到尉迟昭的身体颤了下。抬起头,只见他面对著前方,带有血丝的下颚僵硬,显然十分惊讶。

  一个手执纸扇摇啊摇的男子,从庭园的拱门缓步跨入,他极其俊美妖魅的面容上挂著悠然微笑。

  「早叫你别这麽莽撞,一碰上功夫好的人就想过招,听话老是去头去尾,还搞不清楚状况,这次可闯祸了吧--」他一双美眸在搜寻到其中某个身影时倏然睁大。「小师弟?」他讶道。

  尉迟昭看著他,确定那真的不是幻象,也不是头发昏,才缓缓漫起柔笑--

  「原来你没死,三师兄。」

  ☆★☆

  「说来话长。」

  真的很长,长到他懒得说,所以……可不可以用这四个字带过?

  日落月替,飘著清淡菜味和柔和薰香的房内,烛火摇曳,三师兄坐在椅上,帮自己倒了杯茶,往床上靠坐的身影看一眼,他终究无法抵挡亲爱小师弟的关爱眼神,只好搁下杯子,叹了口气。

  「我说就是了,你别那样看著我。」他担心现在夜黑风高,自己会很想把他扑倒。摇起摺扇挥去冷汗,他慢慢开口:「总之我是被那姓玉的打到山崖下没错,但是我可也没捡到什麽秘笈、练著什麽盖世神功,而是很悲惨地重伤躺在山涧中等死,刚好容湛……就是大海,刚才穿黄色衫子、打伤你的那家伙,反正他恰巧路过,救了半死不活的我,待我伤好一些,便捎信回师门,但那时你已下山,所以错开了。」被人揍下崖这麽丢脸的事情还要他重复说明,真是伤害他的自尊心……他已经尽量缩减了,还是这麽长,好渴!

  「三师兄……」

  「你停你停!」三师兄正想喝茶,被他这样一唤,手臂绵软地撒了身上都是荼水,差点没烫死他。他频频做出制止的手势,然後拿起桌上的乾布边擦边叨念:

  「真可怕!受了伤,说话更轻更柔,我可是有骨头的人,都被他融了一半变无骨……」抬眼见尉迟昭疑惑地看著他这边,他有些无奈地勾出魅笑:「我知你想问什麽,我很好,虽曾一脚跨进棺材里,但现在休养得极好,把棺材也给踢到天边去了,比起你这副虚弱的模样,我健康得不能再健康。」傻师弟,就只顾著担心别人。

  尉迟昭对上他美丽的笑,心中的大石放下一半。微沉吟,他问道:「三师兄,师父究竟要你去玉泉庄做什麽?」这几天他也耳闻了容湛语和玉泉庄的婚事,虽然确定不会有结果,但他还是不免关心怕她遭人欺。

  三师兄合起扇子,这次可是坐得稳稳地。「师父只是要我带两句话,若是见到大庄主,就要我告诉他:『因果因果,种错了因,就得承受果。』若是只能见到玉龙,则就要说:『因果因果,虽是错因,亦可开出好果』。」他没见著大庄主,便和玉龙讲了师父要他带的话,孰料,却被他打到断崖下趴著。

  什麽因果果因,念经似,师父真是老奸,一定知道这不是件好差事,所以才推给运气一向极佳的他,他的八字命盘是好没错,但也用不著总是指名他下油锅吧?

  成天在鬼门关前晃来晃去,鬼差很可能会因为太烦而把他踹进去啊!一不小心归了西,谁要负责?

  尉迟昭不明白那两句话的意思,只道:「我也是没见到大庄主,不过,那夜小十……容姑娘曾对我说过,是玉公子的关系。」

  「欸,其实那个玉龙好像不是原本那个……」还有分原来後来,简直乱七八糟!他皱眉道:「我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什麽藏宝图和宝藏,什麽杀人被人杀,直一真假假,虚虚实实,弄得满城风雨,唯一清楚的,就是那小子强硬得不容许别人阻止他正在进行的事。总之他们那种几代传下来的大派,外表堂皇,关起门来,有太多不为人知、也不为外人道的恩恩怨怨,太复杂了。」

  要不是师门有来往,关他啥子事?他叹息起自己的悲哀,馀光瞄到尉迟昭沉思的脸孔,俊眸微微眯起:「小师弟……可以换你跟我解释一下那位『容姑娘』了吧?」

  尉迟昭一怔,只简单地说明:「她是我在路上认识的,跟著我进庄,遇险後连夜被人救回这里。」

  三师兄美美的眉毛皱成两条怪虫,觉得自己被骗了。「小师弟,我这麽钜细靡遗地将我的行踪、事情发生的始未来由,乖乖地讲给你听,而你,却只用三句话就想打发我?」他最最可爱的师弟,何时变得如此狡燴?

  尉迟昭垂首,神态略显疲惫,「事情……就是这麽简单。」是简单吗?那为何一思及此,他会感到累?

  「是吗?」三师兄长睫微掀,睇著那放在床沿的笠帽和温热药碗。

  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刚才大夫来看病时,那姑娘就站在房外等,脸上担忧的神情绝对装不来。师门里,他一向最疼爱这个性子极为温和的小师弟,也知他……没有亲人,将每一个师兄都当成亲兄长看待,更因为如此,他要是瞧不出小师弟心里的结,就枉费这十几年来的相处,要磕头谢罪了。

  「世上人百百种,心百百颗,想当然尔,想法自然是得数不清。同样的事情,并不代表每个人都有相同感受--你说是不是,小师弟?」

  尉迟昭顿了下,移动视线看著他悠闲地啜茶摇扇,知三师兄外表散漫慵懒,但心思却比一般人来得细腻,尤其是师门里的师兄弟,彼此可谓没有秘密。

  他听得出三师兄话里的意思,但是……

  「可我……怎能去赌那一百颗心中的唯一一颗?」他淡淡笑,眉间有著愁。

  「你不下往,怎知押不到宝?」不理会敲门的人,又要如何把门打开?

  尉迟昭只是柔声:「要是赌输了,谁来赔给那姑娘?」

  他盼,在她心中,他就是那个没有脸的尉迟昭,这样,她就不会失望了。

  对他俩都好,都好。

  三师兄优美的唇瓣轻抿,实在怨脑骨头酥的感觉。「你老是往坏处想,难怪没得赔。」

  「我只是……不愿害了她。」他缓缓地道。

  「若她直一对你有意,你所做的,就是为她好?」他提醒另一面的看法。

  「这……是暂时的。」尉迟昭淡语:「她会很快找到别的人。」然後忘了他,恢复到原本的生活。

  三师兄简直听不下去,连扇子也丢到一旁不摇了。「你的理论好怪呀!我实在很想站在你这边护著自家人,但是你这种不想害了她、却又不小心害到她的做法,让我头昏眼花。你不觉得矛盾,我都想得矛盾;更何况,你又不是她,怎麽能笃定她一定会去找别人、一定忘了你呢?若是她的心碎成了两半拼不回去,谁又要来赔她?你吗?」

  尉迟昭被他一阵抢白,面颊微红。他知道自己处理得很糟,那是因为他根本从未遇过、根本不擅应对这种事,那日她欲言又止,简单的话语却隐含浓重情意,当他察觉到後,只觉脑中乱烘烘,唯一的念头是:不能拖累她。

  他和她,不配。

  不论外貌或家世。所以不该有妄想。

  会这麽在意她的理由,他忽略。即使答案昭然若揭,他也仍旧无视。

  人都有私心,他并非例外,但他的出发点绝对不是为了让她难过。

  纵使……她的芙蓉面总有抹淡郁……

  垂下眼,他泛出的笑带著苦涩。三师兄说的一点都没错,他的确矛盾,而且笨拙。

  真是糟糕……

  沉默再沉默,安静到三师兄差点睡去了,尉迟昭才慢慢启唇道:

  「三师兄……你是要回山了吗?」

  「是啊,我要回去告诉那奸老……师父,我的遭遇有多麽凄惨。」然後自此之後绝不再听他的话下山办事。

  「好……咦?」三师兄邪美的面容上有著不搭调的错愕。「明天?」太快了吧?他还没把那个蠢大海调教好等、等等!

  咱们?

  ☆★☆

  天微曦,他们师兄弟两人整理好了本就贫乏的行囊准备上路。

  因为尉迟昭身上带伤未愈,分舵主便命人给了辆马车,方便行走。

  他还是戴著斗笠,高瘦的身子走起路来有些慢,是因为昨天七哥那一拳的关系吗?她本以为他就算要走,至少也会等到伤势静养得差不多了才考虑,却没想到才过了一晚,他就粉碎了她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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