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心里生了根呀,所以与她的那段短暂回忆,总会不时跳出来。回忆时常被勾起,怎可能将她忘记?
“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林凡略显烦躁,又带点无奈。“我和你一样,很多事不由自主就会联想到若海,但现在才发现,我对芸心似乎没这种情绪,怎么会这样?”
殷昊不认识芸心,但和林凡相交多年,多多少少听他提过他们的事。“老实说,我觉得你对方小姐的爱……似乎比对芸心来得深。”
“不可能,我和芸心相恋那么多年,但和若海不过短短几个月,怎可能像你说的那样?”他眉头的折痕不断加深,“再说,我到现在仍是忘不掉芸心。”既忘不了她,那表示他对芸心的爱不比若海少。
殷昊一手搭上他的肩,“朋友,我认为爱情没有时间长短这种区别,有人长跑十年后才发现根本不爱对方,有人认识几个月就决定厮守终生。如果你以为你和芸心交往时间比较久,就代表爱她多一点,那你就错了。至于为什么你仍是忘不掉芸心,我倒觉得那和感情无兰,而是因为你一直活在自责的情绪里,你自责那一年的意外,所以你才会时常想起她。”
自责……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很自责,是以每到秋季,特别是遇上雨天时,他总恶梦不断……所以他忘不了芸心只是因为自责,而不是因为爱?所以他总把任何事联想到若海,但对芸心却不曾如此,是因为他爱若海爱得深?
各种念头不停在心上翻转,亟欲将纠结的思绪打开,但转啊转,他还是很在意她欺骗他的事。
“我……我就是无法释怀她的欺瞒。”他双手捧着酒杯,神情看来很挣扎。
“唉——”殷吴长叹一声,“人很奇怪,愈是熟悉的人,就愈不能忍受对方的错误和缺点。举例来说,看见别人的孩子哭闹,我们也许会笑说:‘没关系,孩子嘛,不懂事。’但若是自己的孩子,我们可能会拿起藤条追着打。我想,你对方小姐的心情,也许就是这般。”
“其实,你这很有可能又是自责心态。”殷昊又往下分析着,不愧是拿心理哲学系博士学位的人。
“嗯?”
“你自责没能及时阻止我和深深的那场婚礼,所以对她的欺瞒才耿耿于怀。如果那时你来得及阻止,事后当你知道她骗你时,你的反应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几个月前,他心烦自己对深深的感情,那时是林凡陪他,没想到几个月后的现在,角色互换,林凡为情所困,他却变成了开导者。
爱情啊,是不是都会让人变得盲目、变得小心翼翼、变得进退不得?
林凡瞪着酒杯,未置一词。
吧台上方的灯泡,洒落晕黄的鹅黄色,在林凡手中的玻璃杯上,折射出七彩光芒。他转动玻璃杯,色彩跟着在眼前跳动——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转!看那七彩霓虹灯……转!哈!哈!原来这就是幸福可爱的人生……转!管他谁是爱迪生……他想到了这首歌,若海那夜醉酒时唱的。
霍地,他抿着的唇角往上勾,再往上勾,然后,放声大笑。
殷昊瞠大一双俊目。他……笑什么呀?
林凡伸手重重在殷昊背上拍了一掌,“你呀,真不愧是心理哲学系的。”他的心结总算是被打开了,那么现在最该做的事,就是去找若海。
打定主意,他从皮夹中抽出一张千元大钞,压在酒杯下。“我有事先走,改日请你。”话落,颀长的身影走出酒馆,投入夜色中。
殷昊唇角微扬,默契告诉他,林凡现在要去寻找幸福了。
饮光杯内的果汁,他这才猛然想起一事——
惨!他去台中见到深深时,该说什么?
啊啊啊,看来,爱情真的会让人变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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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方若海的住家大门前,林凡犹豫着要不要按门铃。
见到他,她会理他吗?还是门一甩,再不愿与他多谈?抑或是……她会不会恨死他了?
修长手指在门铃上停留,不知道该不该按下去?
方士均提着公事包慢慢走着,一只手捂着嘴,时而轻咳着。这几日受了风寒,老是咳呀咳,拿了药也不见好转,真是老啰!
咳咳咳,他这一路咳,也总算是要到家了。
突地,方士均停下脚步,瞪着站在他家门前的男人。那男人一手撑在门板上,一手垂落在身侧,低垂着首,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咳咳咳!我家不缺门神。”方士均走近,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听见身后的声音,林凡随即抬首,看着来人,他脸上勾出一道浅浅的、温和的笑容。“方主任。”
“嗯。”方士均掏出钥匙开门,轻哼了声。
“我想找若海,她在吗?”林凡直接挑明说,拐弯抹角不是他的个性。
“不在。”他踏进屋内,打算关门。
林凡伸出手,手掌抵着门板,阻止了方士均的动作。
“伯父,我想见她。”他已打定主意,就算今日被赶出去,他也一定要把话说明白。
“她真的不在啊,不信,你进来看。”摆摆手,方士均侧开身子让他进门。
“没关系,我等。”他颔首,静静站在门边。
“她人不在台湾,你要等到什么时候?不过既然人来了,就过来陪我坐坐吧。”方士均在沙发上落坐,朝他挥挥手。
“不在台湾?!”林凡诧异这讯息,落坐在方士均对面的沙发上。
“是啊,她毕业后考进英国皇家芭蕾舞团,所以跟着舞团到处表演,连我也不知道她今天在哪一国演出。”
“英国皇家芭蕾舞团?”顿了顿,林凡才找回声音,“恭喜她了。”
她是因他而离开的吧?她曾说过,因为他比较重要,所以她会留在台湾,留在他开的教室。而今,舞蹈教室的装潢因他俩分手而停摆,她也为此而离开台湾吗?
“恭喜?要不是你,她也不会拚了命地想要离开台湾:要不是你,她也不会每次回来总是来去匆匆,不肯多待;要不是你啊,她也不会一个人待在陌生的国度……你呀,你到底还来找她干什么?”方士均愈说愈激动。想起宝贝女儿,只差没老泪纵横。
“我很抱歉,直到今天才想通我和她之间的问题,所以我来了。”
“你到今天才想通?我女儿爱你爱了十几年,到底是爱上你哪一点啊?”
“十几年?”林凡扬眉,语气有着明显的讶异。
“你还不知道吗?她在国中毕业那年就喜欢上你了。”这样的执着,连身为父亲的他,也难掩感动。
“国中毕业?”
“是啊,我这笨女儿在那年认识你后,就对你情有独钟了。”
林凡努力搜寻回忆,没找到他要的。“很抱歉,我……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其实他想说的是,他对刚从国中毕业的方若海完全没印象。
“唉,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若海那孩子只提过一些些。”方士均顿了顿,眼神有些飘匆,半晌后才道:“那一年暑假,若海国中毕业等着升高中,我要到美国参加一个会议,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所以送她到我哥哥家里住一阵子。”他推高老花眼镜,“方国智你应该有印象了吧?”
“嗯,他是我高中同班同学,当时我们的感情很好。一直到出社会后,联络才慢慢变少。”
“有印象就好。”方士均点点头,“若海说,你常去找国智,还会带你当时的女朋友去,她常见到你。就是从那时起,她就把你放在心上了。我以前还在想,她都到了该交男朋友的年纪了,怎么没见她带男孩子回来给我看过?原本还担心她会不会是同性恋,后来遇见你,她才让我知道这件事。”
原来她是在国智家看见他,就喜欢上他的啊……他一直以为她从国智那里探听他的消息,是另有所图……原来真是自己误会她。
但是,他对那时的若海真的没印象,不记得自己曾在国智家见过她。
两个称不上认识的人,她竟可以把对他的那份情愫维持这么长的时间……她究竟是用什么样的心在喜欢他?
“我想不到我女儿这么死心眼,喜欢一个人可以喜欢这么久,久到她不愿意和其他男孩子有进一步的往来。”方士均背靠沙发,目光凛凛地看着对面的男人。“可惜,你对她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一开始我就很担心,是她保证她会保护好自己,我才放手让她去争取你,后来看她在你那里过得很快乐,我也就乐观其成,怎么知道你会那么对她。”
方士均的话让他心一抽,林凡闭了闭眼,再次张开后,他还是道歉,“我很抱歉那么对她,我以为她接近我是另有目的,是为了拖延我调查殷昊身世的时间。我气恼,恼她为什么要欺骗我?在我的观点里,爱情是不能有任何欺瞒行为的。我气到无心听她解释,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