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他撇唇一笑,有点高深莫测。
他约莫三十岁上下,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让他看起来有些骄傲,他的唇片丰润而饱满,勾起一边唇角时带着几分邪气及英气,是个十足的俊挺男子。
“宋水脉……”他喃喃自语。
这拦轿的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陆东堂那行踪飘忽的独子陆镇淮。
他从塞外回来经过此地,听说云霞山居的宋家正在为女儿招亲;他闲来无事,正打算要上山瞧个究竟,顺便也拜访当年的救命恩人,没想到才到山门就听见宋家大小姐已许配给藏剑门少主之事。
他父亲径自帮他决定婚事,也不问问他的意见,就随随便便地替他觅了一个媳妇儿,这真是太教他震惊了。
他天性喜爱自由,又习惯云游四海,岂有让一个不知名的女人套牢他之理?
再说,宋家是陆家的恩人,他实在很担心父亲会为了报恩,而委屈地娶回一个不知哪里有缺陷的女人回来。
为了先一探究竟,他乔装拦轿,甚至改换兵器,就是想“先睹为快”。他打定了主意,要是这宋家大小姐差强人意,他是打死都不会回藏剑门“自投罗网”的。
不过这惊鸿一瞥,他却让宋家大小姐那沉鱼落雁般的姿色所震慑住。
她有一张白净的鹅蛋脸,弯弯的秀眉看起来很有脾气,小巧的鼻子让她不觉小了几岁,还有那晶晶亮亮的大眼睛,就像是会说话似的……最引人遐思的是,她那张樱桃般的小口掀动着,仿佛在期待着谁一样……
真是个标致的姑娘家,那姣美的样貌比起醉心楼的花魁——月影姑娘,可是一点也不逊色。
带我走……
她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说出这种话?莫非她坐上花轿是情非得已?什么样的女人会对一个陌生人提出这种要求呢?好奇怪、好不可思议的女人!
这一刻,她的特别引起了他心底强烈的好奇及探索的渴望。
他不是个能被拴住的男人,但这一回,他却觉得自己也许还挺适合安定的。
此刻,他只想赶紧回藏剑门去等着花轿上门。
想着,他纵身跳入林中,然后以他傲人的轻功在林中疾行……
第二章
十几日的路程,花轿终于回到了藏剑门。
一下花轿,水脉就被眼前这气派宏伟的大宅给震慑住;她原本以为藏剑门不过是个江湖上的小门小派,没想到其建筑之雄伟,根本已赛过云霞山居。
中门一开,入目的就是几可乱真的庭园造景,奇石飞泉,好不壮丽。
虽说藏剑门位于城中,却有着一种超脱世俗的清静,丝毫不见一丁点的尘嚣味儿。
“水脉小姐,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你要什么都尽管吩咐底下的人。”陆东堂依然未改口。
“陆叔叔,”她凝望着陆东堂,“别再叫我水脉小姐了,您喊我一声水脉就行了。”
陆东堂释然一笑,“好、好……”他一直不敢直接喊她的名字,就是怕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现在看来,她似乎调适得很好。
“门主,”几名护院驱前迎接陆东堂及水脉,“路上辛苦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陆东堂的心情显得相当高亢。“快找几名利落一点的丫头来服侍水脉小姐,听见了吗?”
“属下马上去。”护院恭谨答道。“对了……”说着,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少主回来了。”
陆东堂一怔,“镇淮回来了?”这可真是稀奇,他从没见过他在捎完信后,这么快的时间里就返回藏剑门的。莫非……这只倦鸟终于想回家了?
不过这真是太好了,既然他已经回来,那么这桩婚事就可以早办早了。
“他人呢?”他急忙问道。
“少主他又出去了。”护院面有难色地说。
他髯眉一揪,“又出去?去哪里了!?”这浑小子真是一刻都坐不住!
护院觑了水脉一记,嗫嚅道:“少主他……他到……”
“怎么吞吞吐吐的?”陆东堂脸上一沉。
“是醉心楼……”护院的声音已经尽量压低了,但醉心楼三个字还是传进了水脉的耳朵里。
醉心楼?听起来是挺典雅的,不过看那护院吞吞吐吐的,想必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
好呀!这陆镇淮要真是个不长进的纨绔子弟,看她不立刻跷回家才有鬼!
陆东堂眉梢一挑,想发怒却又因为水脉在旁而隐忍下来。“去把他找回来。”他沉声命令着。
“是!”那护院应声,旋身就往大门口跑。
陆东堂的脸上明显地不悦,和刚才相较实在是天差地别。他毕竟是武官出身,什么都藏不住,什么都往脸上搁。“陆叔叔,您没事吧?”水脉瞅着他问。
他一回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来,我带你去见见你未来的婆婆。”
“噢。”她讷讷地点点头。
* * *
陆东堂的夫人是四川唐门的小姐,年轻时亦是个名号响亮的人物;当年,提起唐门小姐“唐霜”,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霜霜。”陆东堂一进东厢,就急着呼唤妻子的名字。
听见陆东堂还叫夫人为霜霜,水脉不觉想笑,看他一派严肃的模样,却喊自己的夫人霜霜!?真像是在喊小娃儿。
东厢的门一开,一名略显富态,但面容高贵的妇人姗姗而来。“东堂……”
“咦?”睇见陆东堂身后的水脉,她脸上有着一丝惊喜,“她不会就是……”
陆东堂回来的路上已经以飞鸽传书向家里告知了所有事情,因此唐霜不难猜到他身后的这位小姐就是当年恩人的千金。
“是的,她是水脉小姐。”陆东堂说。
唐霜趋前握住水脉的手,脸上满是欣慰之情。她满意地端详着水脉,“我们家淮儿真是好福气,居然能讨到这样的媳妇儿。”
自幼便失去母亲的水脉对眼前的唐霜有着一种无以名状的亲切感,她喜欢这个妇人,但……她还不习惯当任何人的媳妇儿。
“夫人……”虽说她们姐妹五人自小就被父亲给宠坏了,但该有的礼仪应对还是有的。
唐霜微皱起眉,“夫人?你真是太见外了。”说着,她拍抚着水脉细嫩的手背,“你该叫我一声娘或婆婆,不是吗?”“唔……”她睇着唐霜,还真有点喊不出口。
“不打紧。”唐霜似乎看出她还有点不习惯,十分体谅地说:“慢慢来,不急。”
“霜霜,”陆东堂打断了她,“水脉一路风尘仆仆地也累了,你先让她休息去吧!”
唐霜一顿,笑说:“倒是,你瞧我乐昏了头,居然还在这儿叨絮个没完。”话罢,她唤来两名丫环,“春棠、秋菊。”
两名闻声而来的丫环恭恭敬敬地问:“夫人,有什么吩咐?”
“快带少夫人回房里休息,顺便备水让少夫人梳洗一番。”唐霜叮嘱着。
“是。”春棠和秋菊一欠身,恭谨地走向水脉,“少夫人,这边请。”
水脉向陆东堂及唐霜告了退,便随着两名丫环离开了东厢。
* * *
被花轿震了十几天,水脉觉得腰脊都快断了似的。坐在浴桶中,她舒适地伸展着腰肢。
突然,门外传来了丫环们细细碎碎的谈话声……
“少夫人来了呀?”那显然是另一个丫环的声音,而不是刚才的春棠和秋菊。
“嗯。”春棠应着。
“听总管说,少夫人是门主的恩人之女,是不是?”
“听说是这样……”
“门主该不是为了报恩才……”那丫环低声说着,语气中带着谑意。
秋菊低声喝止,“别乱说,人家少夫人花容月貌,可不是因为嫁不出去才强迫推给咱们少主的。”
“唉……”春棠突然感慨地一叹,“花容月貌又有何用呢?”
“春棠,你怎么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她语意惋惜,“少主根本是个浪子,一直以来又跟月影姑娘走得那么近,看来少夫人这空闺是守定了。”
“嘘!”秋菊年岁较长,跟这些嘴碎的小丫环还是不一样的。“别在这儿乱嚼舌根了,要是让少夫人听见,看你们怎么办!?”
“放心,我们说得这么小声,她听不见的。”春棠心存侥幸。
但不幸的是,水脉的耳力一向好过寻常人,因此丫环们的谈话可是一字不漏地进了她的耳朵。
月影姑娘?她是谁?是陆镇淮的相好?
哼!原来陆镇淮不只是个行踪飘忽的浪子,还是个贪好女色的登徒子呢!这么看来,刚才那护院提及的醉心楼,应该就是那月影姑娘住的地方 ?
要她嫁给一个喜爱流连在莺莺燕燕之间的男人?真是做梦!
不成,趁现在还未正式拜堂成亲,她还是早早跷头回云霞山居才是!
想着,她倏地自浴桶中站起,伸出手,东摸西摸地要捞回搁在床上的衣物,但无论她怎么摸就是摸不着东西……
“奇怪?”她疑惑地转过头,当下吓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