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脉,”他拭去她眼角的泪珠,“要我说几次,你才会完全地相信我呢?”
她蹙着眉头,一脸可怜地道:“是你不好,老爱没正经……”
“对你,我比谁都正经。”他神情认真而严肃地说。
“是吗?”其实水脉也不是不信任他,只不过见了别的女人对他好,她心里就不舒坦。
陆镇淮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子,“不假。”
她安心地偎进他怀里,娇憨地撒娇着:“你要是敢骗我,我就让你不好过。”
“怎么不好过?”他促狭一笑,一罚我不准再碰你?”
她羞怯地一笑,“或许。”
他低头攫住她甜蜜的唇片,细细地、温存地吮吻着她。
这一刻,他们都觉得无比幸福,而在幸福的背后,一股阴影却渐渐地向他们逼近。
距离决战之期已经越来越近了,他能否活着回来呢?这样的幸福究竟还能维持多久?
他不知道,她也不知道。
因为不知道,他们都更珍惜当下相爱的每一刻……
* * *
黄山山脚下 云松客栈
一名身穿黑衣的俊逸男子独自在客栈中饮酒,而他正是下战帖给狂刀传人的范长志。
他面带忧色,仿佛有着什么心事似的。“小二,再来一壶酒。”
“是的,客倌。”小二恭谨地又送上了一壶酒。
男子正要打开封口,一只满布皱纹的手竟突然伸了过来。“年轻人。”
范长志抬头一看,只见一名白发苍苍、骨架魁梧的老人。“老爷子是……”
“你一定是在江湖上打败了不少高手的刀神范长志范少侠吧?”那老者虽然面带微笑,不似有什么恶意,但那眼神之中却有着教人敬畏的威严。
范长志抱拳一揖,“不敢,那是江湖人士抬举。”他谦逊有礼地答道。
老者一笑,“嗯……”他沉吟着,又问:“听说你向狂刀传人下了战帖?”
“是的。”看来他和陆镇淮决战天都峰之事,已然在江湖上传开了。
“你看起来闷闷不乐。”老者眼神炯炯地望着他,“有心事?”
“老爷子好眼力。”不知为何,他虽与这名老者素昧平生,却意外地觉得亲切熟悉。
老者呵呵一笑,“你的不安之情全写在脸上。”
范长志苦笑一记,“老爷子请坐。”
“唔……”老者坐了下来,“你担心后天的决战?”
“嗯。”决战之前最忌胆颤、缺乏自信,但他却在这老者面前泄了底。
老者捻须一笑,“你是为什么找上陆镇淮的?”
“因为他是狂刀的惟一传人,而且……”说着,他浓眉一拧,“狂刀早已隐退塞外,要找到他,一定要先找到陆镇淮。”
老者若有所思地道:“当年你父亲刀王与狂刀的决战,在江湖上也是轰动一时的大事。”
“老爷子似乎对这些事相当熟知……”范长志好奇地道。
老者慨然而叹,“当年的我也在江湖上打滚过,不过……”
“不过?”他微怔。
老者凝睇着他,意有所指地道:“终有一天,你会发现这些江湖浮名,不值得你用生命去争取。”
“老爷子?”范长志不是个呆子,他听得出老者话中有着玄机。
老者又是慈爱一笑,“老朽多嘴了。”他站了起来,拍拍范长志的肩膀,“不论如何,我先祝你成功。”
“晚辈谢过老爷子。”范长志起身一揖。
老者沉默地背身而去,一下子就不见踪影。
范长志讷讷地望着客栈门外,不觉满怀的疑窦。这老者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不知是何来历?
虽说他看来并无恶意,但他那高深莫测的样子,还是在范长志心中激起了难以平复的涟漪……
* * *
在同一晚,镇淮和水脉也抵达了黄山山脚。
决战在即,镇淮的情绪难免开始有些波动;他不怕死,但是他放不下水脉,因此他立誓绝不能失败。
天都峰的山势险峻,那登山的小径就像一道天梯般垂挂在陡峭的深岩中,使得许多人裹足不前。
因为山势险恶,他必须提前上路,才能赶赴战帖之约。
这一晚,他俩早早就在房里歇着,只是……他们谁也睡不着。
镇淮平躺在床上,而水脉则是沉默地紧偎着他;良久,房里一点声息也没有,隐隐约约地只剩两人幽幽的呼息声。
水脉将脸埋在他肩窝里,静静地掉着眼泪。只要一想到他明早就要离开自己上天都峰、只要想这或许是他们相处的最后一晚,她就忍不住地难过起来。
早知如此,她就别跟他打什么赌了,因为只要不跟他打赌,她就不会随他来这一趟;不来这一趟,她就不会因此而爱上他;不爱上他,她现在也就不必为了他是生是死而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水脉……”他轻声地唤着她。
因为怕被他发现自己的眼泪,她不敢回答他,更不敢抬起头来看他。
“你睡了?”其实他也知道在这样的决战前夕,她是不可能睡得着的,她之所以不回答,一定是怕自己掉眼泪惹他担心。
她依旧紧抿双唇,坚决地不开口应声。
“你睡了也好……”因为知道她还未睡着,他自言自语地说道:“明天我就要上天都峰了,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在这儿等我三天,若三天后我仍未出现,你就带着盘缠回藏剑门去,我爹娘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水脉听得心酸,却还是一径沉默。
镇淮将下巴靠近她的前额摩挲着,低声地说:“我爱你。”
听见镇淮这一句话,水脉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地抽泣着。“不……我不要……”
“水脉……”他心疼地紧环住她,“别哭。”
“说什么等你三天?说什么不能回来?”她抬起泪湿的小脸,幽怨地说:“你不是答应过我一定回来的吗?”
陆镇淮眉心一揪,心脏像是被什么力量捏紧般的痛苦。
水脉勾住他的颈子,悲悲切切地啜泣着:“我不准你死,要是你敢死在那儿,我……我就在这儿结束生命!”
“千万别……”他一惊。
“我不管!”她打断他,声泪俱下地道:“你一定要回来,你……你还没跟我拜堂成亲呢!”
见她为自己伤心落泪,镇淮心如刀割。但是他不能在这时候退缩,因为他已决定赴约,既然决定了,就没有随便毁约的理由。
他不一定会输,就算输也不一定会死;不过尽管如此,对于这次的决战,他依旧是抱着“必胜”却也可能“必死”的决心。
“镇淮,”她抚摸着他的脸颊,哽咽地道:“我……我还想替你生几个胖娃娃……”
“水脉!”这一次,他再也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猛地将她攫进臂弯之中,并低头深吻她。
她反射性的勾紧他的脖子,然后像是世界末日般地热烈回应着他。
在寂静的房间里,他们的气味及体温相互晕染着,每一声细微的喘息都近在耳畔。
他们在微弱的烛光下摸索着彼此的身体,仿佛想在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的夜里,将对方紧紧拥有……
第十章
清晨,镇淮在鸡啼声中醒来。
凝睇着身边沉睡的水脉,他突然有一种不想惊醒她的念头。这会儿要是惊醒了她,她一定拼死拼活地不让他走。
想着,他悄然地翻身坐起;转过头,他依恋不舍地再看看她。
这一张俏脸,他还没看够,而他想,他终此一生也不可能看够,所以……他一定要回来。
虽说他并不将成败看得如此重要,但他知道这一战,他是绝对不能输的。
时间已经不容他再耽搁,若不尽早启程,恐将误了约战之期,弯下腰,他穿上了鞋。
正当他穿妥了鞋,准备站起身来之时,两只柔若无骨的玉臂自他身后环住了他的腰。
她没有说话,只听得见她细微的啜泣声……
镇淮眉心一揪,这就是他最怕的事情。他可以输、可以死,但他就是怕她为他落泪。
“水脉……”他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捏着。
水脉趴在他背上,泪水淌湿了他的衣服,“不管你是生是死、是胜或败,我……我都会等你……”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知道了。”说着,他轻轻扳开了她的手,“我走了。”
他没回头,只是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房间。
不是他不想回头,而是他不敢,也不忍回头。他知道当他回头时会看见什么,而那也是他害怕回头的原因。
此刻的他绝不能因为其他事情而分心,他必须更专心一意、心无旁骛地面对这次决战,因为……他不想输、不能输,当然也不敢输。
* * *
镇淮以绝妙的轻功在山径中飞驰登高,寂寥的山林中,除了瀑声风声,就只剩下他的呼息。
半天的时间,他终于登上了少有人敢尝试登顶的天都峰。
站在山风呼呼如浪卷来的天都峰上,一种众山我下的征服感便油然而生,果真如高居天上俯视人间般。
同一刻,一道黑色身影从另一边出现,那人手提长刀,英姿飒飒,想必就是范辛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