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起眼睛,脑中响起一个童稚的声音──
“爸爸!为什么妈咪要脱光光坐在王叔叔身上?”
假若,只是假若而已,当年他没有对父亲发出这个疑问,他是不是就可以继续假装妻子没有出轨,一家人很幸福和乐?
很多年后的今天,他才发觉,父亲对母亲的行径并不是一无所知,只是在假装,只要不去相信,就不需要面对。
但是他用一句话,简单的一句话,就把事实扔到他面前,让他无法再自欺欺人。
这么说来,父亲开车冲出山崖到底是谁害的?
此时他听见车声,紧接着是一阵灯光从斜后方射来,他转头去看,刚好来得及看见一辆车呼啸而过。
那辆车转弯后消失不见,快得像是掉进某个黑暗空间似的。
当年父亲冲出山崖的速度也是那么快吧?
他站起身,将手里的余酒全倒进山崖底,“敬你!该死的世界!”接着将空酒瓶远远的扔开,打开车门,他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盯着前方的灯火,他的脚缓慢的放开煞车。
米妍紫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来对了地方,她只知道大概的位置,这条山路有许多惊险的山崖,她并不清楚金尔湛的爸爸是从哪个地方掉下去的。
计程车走了之后,没有路灯的山路看起来很可怕,她忐忑的走着,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
“我跑来这里干么呀?”
她哀怨的体认到自己到事发现场献花的举动真是幼稚又冲动,正当她这么想时,忽地听见引擎声,这才发现有辆深色的车子停在前面,只有尾灯暗红的煞车灯是亮着的。
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在这?是看夜景吗?
还是……她莫名其妙的想到金尔湛,于是加快脚步,当她从驾驶座旁的窗户看见他时,心里的震撼倏地无以复加。
他眼神冷漠而坚定的望着前方,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用力到连在窗外的她都能看见他手背上浮起的血管。
“金尔湛!”她拍打着窗户,但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仿佛进入全然封闭的世界,断了与外界所有的联系。
米妍紫惊恐的发觉车子缓慢的向前移动着,前面是山崖,但他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金尔湛!喂!喂!”
他的毫无反应让她无计可施,只好跑到车前张开双臂,阻止他前进。
老天爷,求求祢,让他停止、让他停止!
亮晃晃的车灯打在她身上,她含着眼泪的眸光让金尔湛感到有些困惑。
在被酒精蒙蔽的意识里,他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面着光张开双臂的米妍紫,像是长着翅膀从天而降的天使。
“米妍紫?”他用力踩住煞车,睁大眼睛看着平空出现的她。
打到停车档,他决定下车去确定是现实还是幻觉。
他下车,几乎在同时她扑进他的怀里,“你在想什么呀!”
她闻到他身上的酒味,知道那种疯狂的行为来自酒的效力。
“天呀?你居然是真的?”
这女人本事也太大了,居然从他脑海里跑出来,真实的站在他面前?
“酒鬼!喝了酒就以为自己有翅膀可以飞呀!大笨蛋!”
如果她没有来这,他会做出多么愚笨的事来?等到他当了鬼之后才想要戒酒就太晚了!
金尔湛握住她的肩,使她仰头看他,他仍是不确定的伸出手指摸着她细致的脸,“你在哭?那么你是真的?”
她气恼的扬手打她,用力的甩他一耳光。“喝酒!喝酒!喝到连我是不是真的都不知道?我打你也不会痛吧!”
火辣辣的痛觉和她温热的眼泪,居然让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温暖感觉,从他八岁之后就感受不到的一种感觉。
他觉得很温暖。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不知道啦!”说不出口来献花的这种傻事,她觉得很蠢,但她庆幸自己来了。
“看到那里没有?”他手往前指,酒精让他倍觉脆弱,“他就是从那里冲出去的。”
“那是意外。”
“那不是意外。”他微笑着,但那个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意外不会让人先放下小孩才冲出去。”
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开口告诉任何人他在场,他亲眼看着父亲做这种事却没有阻止。
所有的人都说是意外,但他很清楚,那是一个选择。
“我没有阻止他。”
米妍紫温柔的抚着他的颊,很心疼的安慰,“你只是个小孩。”
他没有说话,只是抱她,“你好暖和,而我好冷。”
她反手抱他,“那么你要紧紧抱住我。”
他的重量全放在她身上,她撑不住,两个人缓缓的坐倒在地上,靠着车子。
不知是累了、醉了,还是安心了,他竟就这么靠在她身上睡去。
米妍紫陪着他,直到第一道曙光穿破黑暗,笼罩他们,她才悄然离去。
阳光的热度让金尔湛醒来,他下意识的伸手挡住直射的阳光,宿醉让他头痛、喉咙干得像火烧。
“该死的!”他坐进车内,想到昨晚酩酊大醉后的那个梦。
他居然梦到了米妍紫,真是太疯狂了。
虽然只是一个梦,却真实得让他连在梦醒了之后依然感到安心、温暖。
就连作梦,她都能让他变得一点都不像自己。
他是怎么了?她到底在他身上施了什么魔法?为什么让他这样无时无刻的记挂着她?
第七章
米妍紫不安的坐着,她低垂着头,专心的看着自己互握的手指头。
美艳性感有如维纳斯女神般的白黛娜则戴着大大的贵妇帽,穿着昂贵的订制礼服,笑盈盈地和其他贵妇寒暄,丝毫没注意到旁边的女儿坐立难安。
在这个布置着许多鹫尾花和白、粉色缎带的教堂里,几乎所有在各个阶级称得上有份量的人都出席了,政治大家族的长子和美女主播的浪漫婚礼,吸引了许多媒体争相报导。
不只主角发光发亮,就连观礼的宾客都喜气洋洋的出现在摄影机镜头前。
一开始,米妍紫就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看她,回过头,的确也对上几双充满爱慕的眼睛,其中也不乏刚才大方上前表达爱意的异性。
但是……那种强烈被注视的感觉,仿佛要燃烧她似的却始终存在。
那种奇异的视线,让她羞愧的想起金尔湛那有如燃着野火的双眸。
当他注视着她时,她就有这种快要燃烧的快感。
老天呀!她居然在神圣的婚礼上,荒淫的想着和金尔湛激情的缠绵……
她无时无刻想着他,她想念他,却又没有勇气去找他。
真气自己那天说的话,她为什么要说再也不见他呢?
就连那一晚,当他安心的熟睡在她怀里时,她也不得不在他醒来之前离开。
她懂得像他那样高傲的男人绝不愿在人前示弱,就算是喝醉了,也不愿被看出脆弱的一面,所以她只能在天亮时离开,让他不至于因为那晚的脆弱而感到难堪。
只是……她越来越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这样爱着一个没有回应的男人,她为他所受的伤又该到何时才会痊愈?
“小紫!”牧七海一屁股在她身边坐下,难掩兴奋的说:“你来啦?”她的眼光微微移动,在没看见令她心跳加速的人之后,有点失望的垂下眼。
“爸爸那里有点事,维凯去帮忙了,晚点才会到。”看出她的心事,她好笑的解释。
还好安安的爸爸所支持的政党和牧家的政治立场相左,所以她避开这种场合,否则她一定又要骂小海没眼光,只想着维凯。
“真的吗?”牧七海紧张的说着,眼睛却充满希望和期待,“我的样子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你很好、很完美,非常漂亮呢!”穿着纯白性感的伴娘礼服,让清秀可人的七海多增一股成熟的魅力,米妍紫衷心的称赞。
“啊!”牧七海轻呼一声,面色微变,“他怎么也来了?”咬着唇,她自言自语,“哥哥一定会很不高兴的!”
应该没有人邀请金尔湛才对呀!
谁都不想自己结婚典礼上出现前任情敌,说是情敌其实也不正确,传闻如果没夸张的话,她哥哥枚其迈只不过是接收了金尔湛抛弃的女人而已。
米妍紫回头一望,心差点漏跳半拍。
是他?!
在一群男人里,带着一抹轻浮又随性笑容的他,就是那么出色。
他穿着正式的燕尾服,戴着黑色领结,漆皮礼鞋和同色侧章长裤让他帅气性感到极点,简直就是个完美的男性公敌。
恶魔若有个凡人形象,应该就是金尔湛这样,只不过是远远的站着,就给人强烈的存在感,难以忽视。
只是看着他,米妍紫就感到口干舌燥,有点头晕,“那、那是金尔湛?!”
她该对他微笑吗?该主动提起那晚的事吗?
“对呀。”牧七海一脸伤脑筋,“我大嫂跟他有过一段,分手的时候闹得不是很愉快,我哥哥一定会生气的,真讨厌,他来干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