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皇宫中出了什么事?把她逼得跑出来?”皇甫啸这才意识到刚才不过是二哥在做戏给潘龙美看。在他心中,二哥虽然在人前人后表情善变,但是为了一个女人这样费心思还真是少见。
“你四哥给我送了几个美女。”皇甫朝伸了个懒腰。
皇甫啸眼珠一转,明白了,“她吃醋了?”
“别无他解。”他幽幽一笑,“只是她不肯明说,成心要把自己憋死,我替她累。”
“那皇兄何必又拿三哥的事情来引逗她?”
“因为那是事实。”皇甫朝的笑容收敛起来,“你不觉得奇怪吗?她问过七妹,问过我,又来问你,问来问去问的都是昭的事情,她和昭难道会有什么关系?”
“那不可能啊,三哥从出生之日起到死都没出过皇宫一步,她怎么可能见过三哥?”
“这也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皇甫朝思忖许久,“上一次刺杀楚思忆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有点眉目了,那刺客的脚踝处纹着一个小小的图案,像是个‘兵’宇。”
“兵?”皇甫朝疑道:“总不会是神兵山庄吧?”
“皇兄这几年虽和神兵山庄疏远了距离,但是我觉得他们不至于对皇兄下这样的杀手啊。”
皇甫朝回头看了一眼,“别忘了她娘曾是神兵山庄的人。”
“难道他们要杀她?”皇甫啸说:“可她在潘府这么多年也不见有人动她,怎么一入宫就招来杀手?”
“这……”顿了顿,他沉声命令,“不管怎样,啸,记得派人暗中保护她。”
皇甫啸暗笑道:“皇兄直接派人保护不就行了?”
“我派的人在明,你派的人在暗,这样才能万无一失。”他的目光远远地看着屋内的人影,“这事情很机密,除了你我,对谁都不要说。”
“好。”皇甫啸眨眨眼,“皇兄以后不会立她为后吧?”
皇甫朝没有回答,迳自走回去。
潘龙美还直直地跪在那里,皇甫朝变回冷面孔,“行了,不要给朕丢脸丢到兄弟家,现在回宫。”
她脸色沉郁,站起身,竟比他还先一步走了出去。
大门外,潘龙美来时所乘的马车还在那里,她迈步刚要上车,就被皇甫朝一把扯下来,将她丢到旁边的一匹马上,又听他在后面吩咐,“马车先行。”
接着他跃到她身后,拉起缰绳纵马快蹄奔驰。
她本来没坐稳,马又跑得快,差点从马背上跌下去,幸亏他在后面抱得紧才总算坐稳了。
“皇上要带臣妾去哪里问罪?”她见皇甫朝和马车背道而驰,虽然本来不想开口,却也不得不问出声。
只听他在后面冷哼一声,“带你到荒郊野外。”
听他口气不善,潘龙美心中本就有怨气,于是干脆闭口不问。
两人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策马飞驰良久,最后出了城,果然到了郊外。
他该不会真想把她扔到荒郊野外吧?她心中越是惴惴不安就越是咬紧牙关不问。
又行了一段路,前面依稀看到一个高大的牌楼和数名上兵,她一眼就看到那石头牌楼上大大的两个字——妃冢。
她不禁心头一惊,不会吧?他要在这里杀她吗?
士兵见到皇上骑马而来都面露吃惊之色,连忙放下兵刀跪倒,“参见万岁。”
“朕只是来看看,不必跟过来了。”他丢下一句,也不下马,纵马直接进入大气。
这里果然是一座墓园,皇甫朝放缓了马速,似乎是故意让她看清道路两旁的坟冢及上面的牌子。
她也不示弱,表情镇定自若地一一看过去,那一个个的石碑上刻下的都只是简单的嫔妃名号及卒年,连她们的名字都没有,她的心头忽然觉得一阵悲凉。
忽然间,他停下马,将她从马上带下来,面前是一座较之别的坟冢更显华丽的石门,门上刻着——蝶妃萧氏之墓。
她的心中轻颤,眼睛盯着那几个字。
“认得她吗?”他一直在留意她的神情变化。
她的脖子有些僵硬,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这是我父皇生前最宠爱的一个妃子,也是骑鹤殿原来的主人。不过你看,即使她生前享受百般风光,死后也不过就是埋在这里无人问津罢了。”
“万岁带我来这里,是为了警告我吗?”她回身看他。
他居然悠然一笑,“不是警告,是好意提醒,最多就是劝诫。”
“臣妾不明白这之间的区别。”
“今天为什么跑到五弟的王府去?”他点出两人的问题心结。
她别过脸去,“心情不好,散散心而已。”
“为什么心情不好?”他托起她的下巴,不让她的目光左右游移,“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皇上既然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要问臣妾?”
“因为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一个诚实的人?”
她咬咬唇,“不是。”
皇甫朝笑了,“能承认自己不诚实的人就已经算是一种诚实了。好吧,我不逼你,现在你想不想听一听关于这个蝶妃的故事?”
“她有什么好听的故事吗?”她喃喃低语,手指抚向石碑上的名字。
“听说蝶把是父皇出宫巡游的时候无意中遇到的平民女子,父皇对她一见钟情,就将她带入宫里了。这位蝶妃后来为父皇生了一个女儿,就是七妹,不过她的家世没有多少人知道,所以宫内对她的猜测颇多。
“有一年,宫里的嫔妃出宫游湖,不知道是风大船摇,还是有人故意陷害,蝶妃差点从船上掉下去,后来她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自己所在的画舫跳到了七、八丈外的另一条船上,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这才知道原来她身怀绝顶武功,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动她了。”
“纵然是绝顶武功,也难逃生老病死。”潘龙美叹息了声。
“不错,无论是绝顶武功还是绝世美貌,最终都难逃一死,所以在男人眼中,这样的女人也不值得留恋心中。”他赫然出口的话听来让人冷心,却又是实情,“这座妃冢见证的是无数妃子生前的悲欢离合,以及死后的万事萧条,她们生前虽然有机会与丈夫同寝,但是死后却不能同椁。”
“女人就是如此……”她再感叹。
皇甫朝忽然捏住她的下颚,“但是,如今我的心却有了一丝动摇,或者,找一个让自己心满意足的伴侣,与自己生同寝,死同椁,所谓相偕到老,至死不渝,也未尝不是一件美妙的事?”
他的声音与他的指温让她浑身一颤,“万岁对臣妾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你冰雪聪明,岂会不知?”
她的心口卜通卜通地跳个不停,已经到嘴边的猜测却不能说出口。今日他给她的脸色实在不好看,谁知道会不会故意拿一个套话来骗她上当,藉机羞辱?
更何况她又不是没有自知之明,以她的姿色条件,凭什么去赢得一个君王的独宠?
她说她无意后位,也说他如今对她的专宠不过是一时的新鲜好奇,这都不是为了气他,而是出自心底的肺腑之言。
于是她拨开他的手指,苦笑道:“日后如果万岁能给臣妾一个蝶妃这样的墓园,臣妾就感恩不尽了。”
“你的要求真不高。”他有点戏谑的说了一句,然后拉起她的手,“走吧,回宫去。”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还不肯定皇甫朝为何出宫找她,在王府中对她大发脾气,又把她拉到妃冢等等这一切问题的答案,潘龙美已经重新回到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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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朝没有跟着潘龙美回寝宫,他停在半路上,潘龙美回头看了他一眼,自己走了。
他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沉声道:“出来吧。”
在旁边的墙角处蹭出一个嘻皮笑脸的人影,原来是皇甫可欣。
“堂堂公主,躲在这里做什么?”他板起面孔教训妹妹。
皇甫可欣笑道:“听说潘昭仪失踪了,所以进来帮皇兄找找,原来你已经找到她啦?好好地怎么一个昭仪会失踪?”
这里是骑鹤殿的门口,皇甫朝侧目看她的时候也看到了院中那几株栀子花树。
“你知道为什么当年你要砍掉这几棵树时,我会在父皇面前阻拦吗?”皇甫朝突然转移了话题。
她眨眨眼,“因为你说四四方方的一座宫苑中本来有树还可以算个‘困’字,但是如果没了树只住人,就变成了‘囚’字,囚和困相比,宁可困,不要囚。”
他一笑道:“那不过是当年骗你的话。”
“骗我?”
“这几棵树是你亲手种下,在宫中长了这么多年才长到现在这样郁郁葱葱的茂盛样子,就算你狠得下心,我也狠不下心,而且……”
他悠悠地看着那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从小到大,每逢我站在这树下,闻着这里的花香,不知怎地,所有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就算是心里有再沉、再重、再疼的心事,都可以在这片花香前淡淡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