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题实在有些敏感,本不该在这里当众说出,但潘龙美听到后只是淡淡地一笑,“我本无意后位,所以圣宠能停在我身上多久,我并不在意。”
突然间,皇甫朝一言不发地走出殿门。
皇甫啸顿足道;“你这个女人在想什么?”
“我说错什么了吗?”潘龙美反问。
一直冷眼旁观不曾说话的邱剑平忽然开口,“你心中有他吗?”
“啊?”潘龙美望向她,知道她必有后话。
果然,邱剑平又道:“你若是不在乎他,尽可以随便说话,但你心中若有他,就不要将自己说得这么一文不值,因为你在贬低自己之时也是在贬低他的尊严,喜欢一个人,便不要伤害他,尤其这个男人对你如此情有独钟。”
潘龙美先是震动地看着她,许久后才问:“你从哪里看出他对我‘情有独钟’?”
“我是过来人,一望便知。”
潘龙美苦笑道:“是吗?你一望便知的事情,我却满腹怀疑、举棋不定,这是为什么?”
这一回是白毓锦回答她,“因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潘龙美看着皇甫朝离去的方向,忽然想起他曾说过的一句话——
“喜欢一个人有多深,不是放在嘴上到处说给人听的,心里伤到有多疼,也不是能撕裂骨肉给人看的,不要认为你看到的,就是你认定的。”
她咬了咬唇,举步追了出去。
白毓锦一笑,拉着邱剑平的手放在唇上一亲,“老婆就是老婆,一语惊醒梦中人。”
皇甫啸由始至终都如坠云中地看着眼前一出出的戏,忽然觉得自己本以为很了解的人和事都像是变了样子。向来沉稳的皇兄不再沉稳,被人叫作“小姐”的原来是个“公子”。头晕了,头晕了。
第六章
皇甫朝走得很快,潘龙美一路紧追,追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不得不出声呼唤,“皇上,请等一等,我有话说。”
他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只是步子慢了一些。
潘龙美几步快速追上,从后面一把抱住他的腰,他全身一震,这才站住了。
“在宫里对朕这样大胆,不怕旁人说三道四吗?”他的声音平平,听不出这句话背后的味道。
她叹口气,“皇上做事何尝在乎过别人的眼神?这宫里宫外还不是皇上说了算?”
皇甫朝拉开她的手,转过身,托起她的下巴,“你对朕冷一阵热一阵的,到底安的什么心?”
“皇上生我的气了?”她仰起头,凝视着他的眼,在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都是笑意。
这种笑意让他很不高兴,“激怒朕为你生气,是不是你最开心的事?”
“皇上误会臣妾了,臣妾说无意后位是真心话,但并不是想伤皇上的心。”
“朕的心是你能轻易伤得了的吗?”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将她的手腕攥住。“以后少在人前驳朕的面子。”
“知道了。”她低声允诺,“不过,皇上这个动不动就生气的脾气是不是也该改改了?”
他眉梢挑起,“你以为朕是喜怒无常的吗?”
“反正臣妾觉得……”话说到一半见他正瞪着自己,潘龙美不由得低下头,但是后半句话还是说了出来,“大概是的。”
他哼了一声,“我说你是不识好歹的女人,看来没有说错。”
两人随后并肩而行,潘龙美问:“思忆的后事办得如何了?”
“朕告诉她的亲友,说她生了重病,因为会传染,所以不宜探视。”
“皇上是想最后昭告天下,说楚昭仪死于疾病?”
“你以为不妥?”
“思忆也算是为我、为陛下而死,若是死后没有留下什么给家族后世,不免走得太委屈了。”
皇甫朝道:“总要等到幕后凶手被抓住之后才好给她正名。”
“臣妾明白。”
又静静地走了一段路,他忽然问:“你不觉得奇怪吗?朕从不和嫔妃谈论朝政,却对你并不避讳,这是为什么?”
“因为皇上对臣妾信任。”
“朕为什么只信任你?”
“因为……臣妾没有野心。”
皇甫朝一笑,“你把自己看得很透,把朕看得也很透。入宫之前你对朕到底了解多少?”
“道听途说而已。”
“没有亲眼见过朕?”
潘龙美忽然沉默。
“怎么?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他步步紧逼,“你上次问朕小时候的事情,事后又不肯谈及,是在故意吊朕的胃口?”
“臣妾只是偶然想起自己童年的事情,有许多坎坷,所以好奇陛下的童年,生在皇城,长在深宫,是否也有许多难忘的事情。”
“只是这样?”他疑惑地问:“没有别的?”
“没有。”这一回她答得干脆。
但是这样的回答又不免让皇甫朝怀疑和失望。
“皇兄和潘昭仪闲聊得如何了?”皇甫啸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笑道:“人家庆毓坊的人可还等着呢。”
“倒把正事给忘了。”皇甫朝一笑,拉着潘龙美返身往回走。
皇南啸看了两人紧握的双手一眼,不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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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潘龙美看着宫女在香炉中添了一块檀香,问道:“万岁自小就爱用檀香?”
见昭仪问话,宫女忙回应,“奴婢伺候万岁没两年,不知道万岁小时候的事情,不过他一直吩咐奴婢晚上用檀香,昭仪娘娘不喜欢这味道吗?”
“不是。”她走到窗边,夜空中飘来栀子花的香气,让她有点惊喜,“这附近有栀子花吗?”
“这里没有,在骑鹤殿门口种着两、三株。”
“骑鹤殿?”
“对,从这里出门往东,走下了多远,是先皇妃的住处……万岁。”宫女突然改口,向正走进殿门的皇甫朝跪倒。
“下去吧。”皇甫朝挥挥手,问道:“在窗边看什么?”
“栀子花的香气好重。”
“有吗?”他也走到窗边闻了闻,“是有一点吧,你喜欢栀子花?
“万岁不喜欢?”
“我对花没有太多兴趣,天下名花与倾国之色相比,朕还是喜欢倾国之色。”
潘龙美一笑,“可惜臣妾不是倾国之色,而万岁眼前又没有天下名花。”
“你对‘色’这个字看得这么简单?难道‘色’指的只是容貌?”
她的睫羽闪烁,“在万岁眼中的色难道不是容貌吗?”
“朕看重的是人,与其空有美貌,不如要一个与众不同、实实在在的人。”
“所以万岁当初看中了那个叫邱剑平的女子,因为她与众不同、实实在在?”
皇甫朝一怔,“白天的事情你记得倒清楚。”
“那女子的确与众不同,臣妾看到她也不免为之心折。”
“如果当初朕真的收她入后宫,说不定不会有今日的你。”他这句话是说得狠了一些。
潘龙美笑笑。
他将她拽进怀里,盯着她的眼睛,“你笑什么?以为朕在和你开玩笑?”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当初’和‘如果’,万岁觉得你与邱剑平真的有缘分吗?”
皇甫朝深深地看着她,嘴角轻轻上扬,“有没有人告诉你,女人如果太聪明,对男人来说是威胁?”
“臣妾没想过要威胁谁。”
“但是朕感到威胁了。”
她歪着头,“那万岁是要怎样对付臣妾?”
“你心里不明白吗?”他诡谲地一笑,手指画过她的唇瓣,“朕已经等你许久了。”
聪慧如她,又怎会不明白。面前这个男人眼中炽热的情欲之火,已经毫无遮拦地燃烧在她的眼中。
罢了,早晚都有这一日,她躲,是躲不过去了,更何况,从入宫之日起,她就已准备好了。
他的食指抚着她的脸颊,审视着她的衣着,“今天居然换了睡服,难得啊。”
“万岁终日为国事操劳,臣妾应该尽心服侍。”
“这是真心话吗?”他眼中的火焰更炽,“可是你知道该怎样做才算得上是‘尽心服侍’吗?”
“臣妾……在书中看过一些。”饶是她再从容镇定,要面不改色的说这种话也是不大可能。
看到她脸颊的酡红色,皇甫朝的手指不由得在那片红晕上轻轻一抹,这一个挑逗的动作不仅撩动了她的心弦,也让他自己的心头一片激荡。
蓦然间,他将她扯进怀里,这一回,再不做温文尔雅的君子,只是旖旎缠绵地一吻,今夜,他要做她的男人,给予她男人所能给予女人的全部。
睡服的带子倏然从她的腰间散落,如云的秀发如黑色的风席卷遮盖了他们彼此的脸。
这应该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世界,所以他反手关上窗户,不让夜风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偷窥到屋内的春光。
她的肌肤自上而下光滑整洁,只有在脖颈下面有一处暗红色的印记,好像一滴朱砂般明显。
“这是疤痕?”当他的唇滑过那里时不由得停住。
“嗯,小时候从墙上摔下,不小心摔进了花丛,花刺扎伤了那里。”潘龙美含糊地回应。
他忍不住笑了,“你也有调皮淘气的时候。”